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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李飞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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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暮霭苍茫,花丛间仿佛笼上了一层轻纱。

但这美丽的庭园中,此刻却像是忽然充满了凄凉萧索之意。

路小佳一翻身,坐在窗台上,悠然道:“秋天的确是杀人的好天气,我一向喜欢在秋天杀人的。”

薛大汉道:“只可惜今天已用不着你动手。”

路小佳微笑道:“自己没有人可杀时,看着朋友杀人也不错。”

薛大汉道:“我保证你一定可以看得到。”

路小佳道:“我相信。”

他转过头,带着微笑,看着傅红雪,又道:“其实今天被杀的人本不该是你。”

傅红雪就站在花径尽头,听着。

路小佳道:“老薛的武功刚猛凌厉,虽然已是一流高手,但你的刀却似有种神秘的魔力,你本来可以杀了他的。”

沉默。

路小佳道:“可是现在已不同了,因为你对自己都已没有信心,你的刀又怎么会对你有信心”

还是沉默。

路小佳道:“现在你已不相信你的刀,你的刀也已不再相信你,所以你已必将死在老薛手下。”

傅红雪握刀的掌心已沁出冷汗。

路小佳道:“看着你这么样一个人被别人杀死,实在是件很遗憾的事,但这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你。”

他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一个人若想要报仇,就不能一哦爱一哦上任何女人,一个人若想在江湖中活得长久,也不能一哦爱一哦上任何女人,何况你一哦爱一哦上的只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婊一哦子。”

傅红雪只觉得心又在后缩,忽然道:“一个人若想活得长久,话也不能说得太多。”

路小佳笑道:“这倒也是句老实话,今天我的话实在说得太多了。”

他一哦捏一哦碎粒花生,剥一哦开,抛起,忽又笑道:“但你的话却说得太少。”

傅红雪道:“哦”

路小佳已接住了花生,慢慢咀嚼,道:“你本该问问他,为何要杀你的。”

傅红雪道:“我不必问。”

路小佳道:“为什么”

傅红雪道:“因为我已知道。”

路小佳道:“你知道什么”

傅红雪目中露出痛苦之一哦色一哦,一字字道:“我知道他必定也是那天在梅花庵外的刺客之一。”

路小佳忽然大笑,道:“今年他还不到三十,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你为何不算算他的年纪”

傅红雪怔住。

路小佳道:“只不过你既然可以为你的父亲复仇,他当然也可以为他的父亲杀了你。”

傅红雪终于明白。

薛大汉虽不是白家的仇人,他父亲却无疑是的。

这一切一哦陰一哦谋,只不过是为了阻止傅红雪去杀他的父亲。

谁能说他做错了

他用的方法也许不正当,但一个人若要阻止别人去杀他的父亲,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没有人能说他是不对的。

薛大汉一直没有开口,他已将全身真力全都运达四肢。

那巨大的身躯,看来似乎又已高大了些。

他用的兵器是一哦柄一哦五十三斤重的大铁斧,看来这一斧之力,连山石都难以抗拒。

傅红雪长长吸了口气,道:“好,现在你已不妨出手了。”

薛大汉冷冷道:“我让你先拔刀,还是一样可以杀你。”

突听一人一哦大喊。

“你若要杀他,就得先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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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虽嘶哑,仍是动听的。

一个人从花径那头,急奔了过来,很少有人在奔跑时还能保持那种优美的风姿。

可是她梳理光洁的鬓发已凌一哦乱,脸上的焦急和恐惧也不是装出来的。

一个小伙子在后面追来,想拉她。

“你何必管人家的事”

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反身一掌掴倒在地上。

薛大汉和路小佳却很惊异,同时失声:

“是你!”

他们实在想不到来的这女人竟是翠浓,更想不到这种女人竟肯为傅红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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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瞬间,最惊讶、最痛苦、也最欢喜的,当然还是傅红雪。

没有人能了解他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人能形容得出来。

翠浓已奔过来,挡在他面前。

薛大汉道:“你来干什么”

翠浓道:“我不能看着他死。”

薛大汉冷笑,道:“你能保护他”

翠浓道:“我不能,但我却能比他先死。”

薛大汉道:“你真的肯为他死”

翠浓道:“否则我为何要来”

薛大汉道:“那时你为何要走呢”

翠浓道:“因为……因为那时我以为他讨厌我,看不起我,我以为他根本不想要我。”

她目中忽然涌一哦出泪珠,接着道:“但现在我才知道,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以前他对我那种样子,只不过因为他天生的怪脾气。”

薛大汉冷笑。

翠浓流着泪,道:“现在我也明白,只要他是真心喜欢我,我也真心喜欢他,其他的事全不重要……这些天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也知道。”

她用力咬住嘴唇,又道:“若不是为了我,就凭你们,又怎么敢这样子对他”

薛大汉冷笑道:“你难道真要我杀了你”

翠浓道:“当然是真的,他若因我而死了,难道我还能活得下去”

薛大汉道:“很好,那么我就成全了你。”

突听傅红雪道:“等一等!”

薛大汉冷冷道:“难道你也要抢着先死”

傅红雪不再回答,不再说话。

他已不必再说话,因为他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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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人又完全变了。

他的心本是紧紧收缩着的,就像是一一哦团一哦被人一哦揉一哦在掌心的纸。

一个人的心若已碎了,他纵然还有力量,也不愿再使出来,无法再使出来。

人类所有的一切,本就是随着心情而变化的。

酒并不能真的毁了他,真正毁了他的,是他一哦内一哦心的痛苦和绝望。

现在他的心已开展。

他的态度忽然又变得充满了自信,因为他已知道他所一哦爱一哦的人并没有背弃他。

他握刀的手又变得出奇地镇定。

薛大汉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他也知道现在若不能杀了这个人,以后就永远不会再有机会。

他狂吼一声,冲了过去。

五十三斤重的大铁斧,已化作了一阵狂飚。

花被震碎了。

残花在斧风中飞起。

然后风声突然停顿,残花慢慢地飘下来……

铁斧高举在那里,动也不动,薛大汉的人也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傅红雪的人已到了他面前,就站在铁斧下。

他的刀却已刺入了薛大汉的心脏,只剩下一截漆黑的刀一哦柄一哦!

(二)

漆黑的刀一哦柄一哦还在手里。

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透明。

薛大汉手里的大铁斧终于落下来,但却已像害不了任何人了。

他眼珠已凸出,瞪着傅红雪。

就像别的那些死在傅红雪刀下的人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和不信。

可是他现在已必须相信,这个人,这一哦柄一哦刀,的确有这种神秘的魔力。

傅红雪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手里的刀。

“呛”的,刀已入鞘。

薛大汉居然还没有倒下去,却忽然长长地吐出了口气,仿佛是悲哀,叹息。

“我本来想把你当做朋友的。”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他就倒下去,倒在花下。

傅红雪还是没有看他,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冷漠的眼睛里竟也露出种悲伤的表情。

“我本来想把你当作朋友的。原为我本来并不想杀你,存疑”

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

然后他就倒下去。

倒在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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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红雪还是没有看他,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冷漠的眼睛里竟也露出种悲伤的表情。

“我本来并不想杀你。”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但有些话本就是不必说出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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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花已落尽,有些花一哦瓣,正落在薛大汉身上。

路小佳还是坐在那里,他也并没有去看他朋友的一哦尸一哦体。

他在看着傅红雪手里的刀,一双冷漠的眼睛突然变得炽一哦热了起来。

“好快的刀!”

没有回应。

路小佳忽然笑了,淡淡地接着道:“只可惜还并不十分快。”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应,因为他自己心里也能感觉得到。

现在他虽已杀了薛大汉,但那并不能表示他的刀已恢复以前那么快。

十三天来的痛苦折磨,就算铁打的人,也会受到损害。

路小佳的情况却似在巅峰中。

所以他笑得很愉快,也很残忍。缓缓道:“现在我们心里一定都明白一件事。”

傅红雪没有问。

因为他的确知道路小佳这句话的意思!

“我若要杀你,今天就是我最好的机会,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

翠浓失声道:“你……你也想杀他”

路小佳笑了笑,道:“你看我像是个呆子”

他微笑着,剥一哦开颗花生,抛起。

他的手干燥而镇定。

但是他抛起的花生却忽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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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生突然被一种很奇怪的力量吸到后面去,落在一个人嘴里。

这人就坐在屋子里刚才傅红雪坐的地方,慢慢地咀嚼着花生,端起了酒杯。

傅红雪一回头就看见了他。

叶开!

这一哦陰一哦魂不散的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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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在微笑,微笑着喝下那杯酒。

路小佳忽然也笑了,道:“桌上还有菜,你何必抢我的花生下酒”

叶开微笑道:“因为能吃到你花生的机会并不多,也只有呆子才会错过这种机会的。”

路小佳道:“你看来也不像是个呆子。”

叶开道:“所以我还活着。”

路小佳大笑。

他的人突然随着笑声掠出,只一个翻身,就消失在苍茫的暮一哦色一哦里。

叶开又为自己倒了杯酒,喃喃道:“看来这年头的呆子已越来越少了。”

(三)

灯已燃起,是叶开自己燃起的。

屋里已没有别的人,那笑涡很深的少女也已不见踪影。

灯燃起的时候,傅红雪就出现在门口。

他看着叶开手里的酒,但现在酒已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

叶开自己喝下了这杯酒,微笑道:“我不敬你,因为我知道你现在已不会再喝酒的。”

傅红雪盯着他。

叶开道:“但你还是可以进来坐坐,这里……”

傅红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是谁叫你来的说!”

叶开道:“我自己有脑。”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来管我的事”

叶开道:“谁管了你的事了”

傅红雪道:“刚才你……”

叶开道:“刚才我只不过吃了路小佳一颗花生而已,那难道也是你的事”

傅红雪闭紧了嘴。

叶开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年头的呆子虽越来越少,但一两个总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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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浓垂着头,慢慢地穿过花径。

夜一哦色一哦已笼罩大地。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眼睛里又有了泪光。

然后她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一种奇特,缓慢的脚步声。

她自己也走得很慢。

风在吹,秋星一粒粒升起,远处仿佛有人在吹笛。

秋夜的笛声,仿佛总是令人断肠的。

门就在前面,她已将走出门,但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轻唤:“你──”

傅红雪的眼睛在星光下看来就像是秋月下清澈的湖水。

翠浓停下来,转过身。

傅红雪凝视着她,道:“你又要走”

翠浓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从不等我”

翠浓垂下头,道:“你……你几时要我等过你”

这句话也像是一根针。

一根尖锐,但却并不是冰冷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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