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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幔中傀儡(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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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缓缓点了点头,突地转身长叹道:“纯纯,这次若不是你,只怕我们都要丧生在这些硫磺火一哦药一哦之下了。”

只见远处一人一哦大步奔来,口中喝道:“什么硫磺火一哦药一哦”银髯飘飘,步履矫健,正是那“万胜金刀”边傲天,霎眼之间,便已掠至近前。

柳鹤亭道:“那班‘乌衣神魔’,好毒辣的手段,将我们诱至祠中,却在祠外布满火一哦药一哦。”

要知火一哦药一哦一物,虽然发明甚久,但俱多用于行军对阵,江湖间甚是少见,边傲天一听“火一哦药一哦”两字,心头不禁为之一凛,只听他微喟一声,接口又道:“若不是她,只怕……”忽觉自己“她”之一字用的甚是不妥,倏然住口不言,却见陶纯纯一双明亮的眼波,正自含笑而睇。

愣了半晌,转身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陶纯纯连忙万福还礼,轻笑道:“这可算得了什么老前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只可惜我赶来时,那班‘乌衣神魔’已逃走了,我担心这里,是以也没有追,不然将他们捉上一个,也可以看这些能使得武林人闻之一哦色一哦变的‘乌衣神魔’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万胜金刀”边傲天一揖到地,长身而起,仔细瞧了她几眼,突地长叹一声,道:“老夫一生之中,除了这位柳老弟的恩师之外,从未受人恩惠,姑一哦娘一哦今夜的大恩大德,却令老夫没齿难忘,区区一揖,算得了什么”

他一面说话,一面长吁短叹,心中似是十分忧闷,柳鹤亭道:“老前辈可是在为府上担心此间既已无事,晚辈们可随老前辈一起回去,或许还可助老前辈一臂之力。”

边傲天叹道:“此事固然令我担心,却也算不得什么,那班‘乌衣神魔’,身手想必也不会有这般迅快,你我只要早些赶回去,谅必无妨。”

陶纯纯含笑道:“老前辈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将出来,晚辈们或许能替老前辈分担一二。”

边傲天一手捋髯,双眉深皱,又自沉重地叹息一声,道:“老夫一生恩怨分明,有仇未报,固是寝食难安,有恩未报,更令我心里难受。”突又向陶纯纯当头一揖,道:“姑一哦娘一哦你若不愿我心里难受,千万请吩咐一事,让老夫能稍尽绵薄之力,不然的话……”连连不住叹息。

陶纯纯忙还礼道:“晚辈们能为老前辈分劳,心里已经高兴得很了,老前辈如此说法,岂非令晚辈们汗颜无地!”

边傲天愣了半晌,长叹几声,垂首不语。柳鹤亭见他神情黯然,两道浓眉,更已皱到一处,心中不禁又是佩服,又是奇怪,佩的是此人恩怨分明,端的是条没奢遮的好汉,奇的是武林中恩怨分明之人固多,但报恩岂在一时,又何须如此急躁

他却不知道这老人一生快意恩仇,最是将“恩怨”二字看得严重,人若与他有仇,他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要复仇方快,而且死打缠斗,不胜不休。武林中纵是绝顶高手,也不愿结怨于他,人若于他有恩,他更是坐立不安,恨不能立时将恩报却,江湖中几乎人人俱知“万胜金刀”一句名言,那便是:“复仇易事,报恩却难,宁与我有仇,切莫施恩于我!”他一生也当真是极少受人恩惠。

一时之间,但见他忽而仰首长叹,忽而顿足搔头,忽又叹道:“姑一哦娘一哦若真的不愿让老夫效劳……”

柳鹤亭忍不住接口道:“纯纯,你就求边老前辈一事便了。”他见这老人此刻毫无去意,想到庄稼汉子代“乌衣神魔”说出的言语,心里反而担心,是以便示意陶纯纯随意说出一事,也便罢了。

陶纯纯秋波一转,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

边傲天大喜道:“姑一哦娘一哦答应了么快请说出来。”

陶纯纯轻轻瞟了柳鹤亭一眼,突又垂下头去,道:“老前辈叫他说吧。”

边傲天愣了一愣,来回走了几步,顿下一哦身形,思索半晌,突地拊掌大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总算老夫几十年还未白活,姑一哦娘一哦们的哑谜,也猜得中了!”大步走到柳鹤亭身前,大声道:“这位姑一哦娘一哦,你可喜欢么”

柳鹤亭不禁一愕,讷讷说不出活来,却听边傲天又自笑道:“我知道你是喜欢她的,只可惜既然无父母一哦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是以虽是两情相悦,却不能结为连理,是么”

柳鹤亭、陶纯纯一起垂下头去,这莽撞的老人的一番言语,却恰好误打误撞地说到他们心里。

边傲天自左至右,自右至左,仔细瞧了他们几眼,大笑又道:“那么就让老夫来做媒人好了。”

柳鹤亭心里一急,讷讷道:“但是……”

边傲天扬眉道:“但是什么,这位姑一哦娘一哦慧质兰心,美如天仙,难道还配不上你难道你还有些不愿意么”

柳鹤亭心里着急,讷讷又道:“不是……”

边傲天哈哈大笑道:“不是便好,一言为定,一切事都包在老夫身上,包管将这次喜事做得风风光光地,你们放心好了。”不等他两人再开口,转身飞步而去,只剩下柳鹤亭、陶纯纯你垂着头,我垂着头,突地两人一起抬起头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两人眼波相接,心意暗流,只觉今夜的秋风,分外温暖,今夜的秋月,分外明亮,直到那“万胜金刀”远远喝道:“柳老弟,该走了。”他一连喝了三声,柳鹤亭方自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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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霞朝升!

临沂城外的大道上,一行数十人,跟着一辆篷车,沿路而行,这其中有的银髯银发,有的满面沉思,有的风姿朗爽,有的貌如春花,神情亦忧亦喜,有忧有喜,脚步似缓而急,似急而缓,装束非侠非盗,非官非商,语声时叹时笑,时高时低,早行的路人虽都侧目而视,却无一人敢报以轻蔑怀疑之一哦色一哦,因为人人俱都认得,为首的那一老人,便是城中大豪,“万胜神刀”边傲天。

柳鹤亭、陶纯纯一左一右,将边傲天夹在中间,并肩而行,这两人谁都不敢抬起头来,但偶一抬起,却都会发现对方的目光也正在望着自己,边傲天脚下不停,一捋长髯笑道:“数十年来,今日老夫当真是最最开心的日子。”忽地又不禁皱眉道:“那班‘乌衣神魔’手脚想必不会这般迅快,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的。”

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又自垂下头去,心里各各知道,这老人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其实担心已极。

但此刻天一哦色一哦既明,路上又有了行人,他们势必不能施展轻功,那虬髯大汉跟在身后,忍不住道:“师父,我先跑回去看看……”

边傲天回首道:“你先回去,又有何用!”又道:“你我如今赶回,一定不会出事的。”又不住皱眉,又不住干咳,又不住叹息,却又不住大声笑道:“老夫今日,当真是开心已极!”

一人临沂城,向左一折,便是一条青石大街,街头是个小小的市集,但越行人迹越少,这一行人的脚步也就越急,柳鹤亭初至此间,心中自不免有一分陌生的旅客踏上陌生的地方那种不可避免的新奇之感,只见街右街左栉比鳞次的屋宇,青瓦红一哦墙,都建筑得十分朴实,来往的行人,也多是风尘仆仆的彪形大汉,与江南的绮丽风光,自是大异其趣。

渐至街底,忽见两座青石狮子,东西对蹲在一面紧闭着的黑漆大门之前,青兽铜环,被朝一哦陽一哦一照,闪闪生光,边傲天目光动处,浓眉立皱,唰地一步,掠上前去,口中喃喃自语着道:“怎地还未起来”伸出巨掌,连连拍门,只听一阵铜环相击之一哦声,震耳而起,但门一哦内一哦却寂无回应。

柳鹤亭心头一凛,道:“那班‘乌衣神魔’已先我们而至”

边傲天浓眉皱得更紧,面目之上,似已现出青一哦色一哦,忽地大喝:“开门!”

这一声巨喝,直比方才铜环相击之一哦声,还要猛烈多倍。

但门一哦内一哦却仍是寂无应声,虬髯大汉双足一顿,喝然一声,掠入墙一哦内一哦,接着大门立开,边傲天抢步而人,只见一条青石甬道,直通一扇垂花廊门,入门便是两道回廊,正中方是穿堂,一面紫檀木架的青石屏风,当门而立。

边傲天一步掠人厅门,目光动处,不禁又大喝一声。

柳鹤亭随之望去,只见那青石屏风之上,竟赫然写着两行触目惊心的大字:“若非教主传谕,此宅已成火窟!”字迹朱红,似是鲜血,又似朱砂,边傲天髯发皆张,扬手一掌,向前劈去。

只听哗然一声大震,青石屏风跌得片片碎落,露出里面的三间正厅……

在这刹那之间,柳鹤亭凝目望去,只见这三间厅房之中,数十张紫檀木椅之上,竟都坐着一人,有的是白发皓首的老妇,有的是青衣垂髫的少女,此刻俱都僵坐不动,一个个神情木然,有如泥塑。

日光虽盛,柳鹤亭一眼望去,仍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战,只觉一阵一哦陰一哦森恐怖之意,倏然自心底升起。

边傲天双目皆赤,大喝一声:“芸一哦娘一哦,你怎地了!”但满厅之人,却俱都有如未闻。

边傲天三脚两步,向居中而坐的一个华服老妇面前扑了过去,这名满武林的高手,此刻身形动作,竟似已变得十分呆笨,这突来的刺激,刺伤了他遍身上下的每一处肌一哦肉一哦,每一根神经。柳鹤亭随后掠到,目光动处,突地长长吐出一口气,含笑说道:“幸好……”

语声未了,突地一阵激烈的掌风,自身后袭来,柳鹤亭微微一惊,拧腰错步,避了开去,只见那虬髯大汉势如疯狂一般,刹那之间,便又向自己击出数拳,拳风虎虎,招招俱足致命。

柳鹤亭心中又惊又奇,身如游龙,连避五招,口中诧叱道:“兄台这是怎的了”

虬髯大汉目眦尽裂,厉声叱道:“好你个小子,非打死你不可!”呼一哦呼又是数拳,他招式虽不甚奇,但拳势极是刚猛,掌影之中,突又飞起一脚,踢向柳鹤亭“关元”一哦穴一哦下。

这“关元”一哦穴一哦在脐下三寸,为小腹之幕,乃是人身死一哦穴一哦之一,用足点重者,五日必死。

柳鹤亭剑眉微皱,不禁动怒,却听这大汉又道:“我师父一家满门都被人害了,你这小子还说很好,非打死你不可!”

柳鹤亭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见他当一哦胸一哦一拳,猛然打来,口中便含笑道:“兄台又误会了!”微一侧身,向击来的拳头迎了上去。扑地一声轻响,虬髯大汉这一招“黑虎偷心”,虽已着着实实击在柳鹤亭右肩之上,可是他拳上那足以毙狮伏虎的力道,却似一分一毫也未用上。

虬髯大汉微微一愣,看见对方犹在含笑望着自己,心中不禁一寒,大生惊服之意,发出的拳势竟未收将回来。

柳鹤亭微微一笑,道:“令师家人不过仅是被人点中一哦穴一哦道而已,绝不妨事,是以……”

虬髯大汉喝道:“真的么”

柳鹤亭笑道:“在下自无欺瞒兄台之理。”转身行至那犹自伏一哦在椅边痛哭的边傲天身侧,伸手轻轻一拍他肩头,和声道:“边老前辈……”话犹未说,那虬髯大汉却已大喝着代他说了出来:“师父,他们没有死,他们不过是被人点中了一哦穴一哦道而已。”

柳鹤亭心中既是好笑,又是感叹,暗中忖道:“这师徒两人,当真俱都鲁莽得紧,这虬须大汉犹有可说,边老前辈一生闯荡江湖,未将事态分清,却已如此痛哭起来。”

转念又忖道:“人道莽夫每多血一哦性一哦,此言绝非虚语,这师徒两人,当笑则笑,当哭则哭,端的俱是血一哦性一哦中人,犹自未失天真,虽然鲁莽,却鲁莽得极为可一哦爱一哦,武林中人若都能有如这师徒一般,尚存一点未泯的童心,岂非大是住事”

抬目望去,只见边傲天泪痕未干的面上,已自绽开一丝微笑。

垂髫幼童,破啼为笑时,其状已甚是可笑,这边傲天年已古稀,满头白发,满面皱纹,生像又极威猛,此刻竟亦如此,柳鹤亭见了,不觉哑然,微一侧首,忽见一双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却是他身侧一张紫檀木椅上,被人点中一哦穴一哦道的一个垂髫幼一哦女。满面俱是惊怖之一哦色一哦,竟连眼珠都不会动弹一下。

柳鹤亭心中不禁一动,忖道:“普天之下点一哦穴一哦手法,大多俱是制人血脉,使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这少女却连眼珠俱都一起被人制住,此类手法除了‘昆仑’的独门点一哦穴一哦之外,似乎没有别派的能够……”转念又忖道:“但‘昆仑’一派,一向门规森严,从无败类,这班‘乌衣神魔’,怎地会投到‘昆仑’门下呢”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禁大奇,仔细端详了半晌,他一哦性一哦情虽潇洒,行事却不逾规矩,这女孩年纪小,他却也不便出手为她解一哦穴一哦。陶纯纯斜倚门边,此刻一掠而前,五手轻抬,在这女孩前一哦胸一哦、后背,匕处大一哦穴一哦之—上,连拍七掌,柳鹤事心中既是感激,又是得意,他心中所思之事,不必说出,陶纯纯却已替他做到。

这垂髫少女长叹一声,醒了过来,目光一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喊着跑了过去,一头倒入那虬髯大汉的怀里。

虬髯大汉轻轻一哦抚一哦着她头发,柔声道:“沅儿,莫怕,大哥在这里!”他生像虽极吓人,但此刻神情言语,却是温柔已极,那女孩抬起头来,一哦抽一哦泣着道:“大哥……我……我姐姐回来了没有”

虬髯大汉呆了一呆,突地强笑道:“蓉姐姐到你姑一哦妈一哦那里去了,要好几个月才会回来哩。”他嘴角虽有笑容,但目光中泪珠闪动,一哦胸一哦膛更是起伏不定,显见得心中哀痛已极,似他这般一哦性一哦情激烈之人,此刻竟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说些假话来免得这女孩伤心,这当真比让他做任何事都要困难十倍。

柳鹤亭心头一阵黯然,回转头去,不忍再看,只见陶纯纯已为第二个少女解一哦开了一哦穴一哦道,拍的却是这少女双肩上的左右“肩井”两一哦穴一哦,以及耳下“藏血”大一哦穴一哦。柳鹤亭双眉一皱,奇道:“纯纯,你用‘双凤手’和‘龙抬头’的手法为她解一哦穴一哦,难道她中的是‘峨嵋派’圣因师太的不传秘技拂一哦穴一哦手法么”

陶纯纯回首一笑,道:“你倒渊博得很!”

柳鹤亭心中大感奇异:“怎地峨嵋弟子也做了‘乌衣神魔’”走到另一个青衣丫鬟身侧,俯身微一查看,双眉皱得更紧,道:“纯纯,你来看看,这少女是否被‘崆峒’点一哦穴一哦手法所制”

陶纯纯轻伸玉手,在青衣丫鬟鼻下“人中”、脑后“玉枕”、左右“太一哦陽一哦穴一哦”各各一哦捏一哦了一下,等到这丫鬟跑了开去,方自低语道:“不错,正是崆峒手法。”柳鹤亭呆了一呆,快步走到那边一排数个皂衣家丁之前,为他们解一哦开了一哦穴一哦道,只见这些家丁有的是被普通武林常见的手法所点,有的却是某一门户的独门点一哦穴一哦。

回首望去,只见边傲天独自在为那华服老妇推宫过一哦穴一哦,那老妇口中不住呻一哦吟,一哦穴一哦道却仍未完全解一哦开,要知道“解一哦穴一哦”本比“点一哦穴一哦”困难,要能解一哦开别派独门手法,更是十分困难之事,柳鹤亭的授业恩师昔年遍游天下,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猎,是以柳鹤亭此刻才能认出这些手法的来历,才能并不十分费事地为他们解一哦开一哦穴一哦道。

纵是如此,过了数盏热茶时分,柳鹤亭、陶纯纯才将厅中数十人一哦穴一哦道一一解一哦开,方自松了口气,却听边傲天突地又是一声大喝:“芸一哦娘一哦,你怎地了”

柳鹤亭、陶纯纯不约而同,一齐掠到他的身侧,只见那华服老妇,不但一哦穴一哦道未被解一哦开,而且此刻双目又自紧闭起来!

柳鹤亭双眉一皱,道:“纯纯……”

陶纯纯点头会意,将边傲天拦到一边,提起这老妇左手食、中两指瞧了半晌,又顺着她太一哦陰一哦太一哦陽一哦经、肝胆脉上一路推拿下去,然后在她左右两胁,梢骨下一分、气血相交之处的“血囊”上轻拍一下。

只见这老妇眼皮翻一哦动一下,轻轻吐了口气,眼帘竟又垂落。

柳鹤亭面容一变,耸然道:“纯纯,这可是‘天山撞一哦穴一哦’”

陶纯纯幽幽一叹,垂首道:“天山撞一哦穴一哦的手法,中原武林中已有十余年未见,我也不知解法。”

边傲天一直凝注着她的一双手掌,此刻双目一张,颤声道:“怎么办”语声一顿,突又大喝:“怎么办”

陶纯纯默然不语,柳鹤亭缓缓道:“老前辈请恕晚辈放肆……”突地疾伸双掌,提起这老妇左右两掌的两根中指,手腕一抖,只听“格”地一阵轻响,柳鹤亭双掌又已闪电般在她耳尖上三分处的“龙跃一哦穴一哦”连拍十二掌,双手突地挽成剑诀,以掌心向下的一哦陰一哦手,双取她腮上牙关紧闭结合之处“颊车”大一哦穴一哦,轻轻一点,立即掌心向上,翻成一哦陽一哦手,一一哦陰一哦一一哦陽一哦,交互变换,连续轻点。

边傲天目定口张,如痴如呆地随着他双掌望去,喉间不住上下颤一哦动,只见他手掌翻到第二次,那老妇眼帘一张,又自吐出一口长气,边傲天心神紧张,此刻情不自禁,“呀”地唤出声来。

只见柳鹤亭面一哦色一哦凝重,额上已现汗珠,苍白的脸一哦色一哦,变成血红,突又伸手疾点了她肩头“缺盆”、“俞府”,尾骨“一哦陽一哦关”、“命门”四处大一哦穴一哦,然后长叹一声,回手一抹自己额上汗珠。

边傲天目光一定,手指却仍在不住颤一哦动,嘴唇动了两动,方自吐出声来,颤声问道:“不妨事了么”

柳鹤亭微微一笑,缓缓道:“幸好此人撞一哦穴一哦手法并不甚高,又是正宗心法,否则小可亦是无能为力,此刻让她静歇一下,然后再用丹皮、红花各一钱,加醋用文火煎,冲夺命丹三服,每日一服,谅必就不妨事了。”语声一顿,又道:“这夺命丹乃是武林常见的丹方,老前辈想必是知道的了。”

边傲天呆了一呆,讷讷道:“武林常见老夫却不知道。”

柳鹤亭沉吟半晌,缓缓道:“一哦精一哦制地鳖五钱,自然铜二钱、虾之、一哦乳一哦香、没一哦药一哦一钱五分,去油、透明血竭二钱五分,古钱一钱五分、醋炙七次,红花二钱,碎补二钱、去一哦毛一哦童便炙,炒麻皮根二钱,归尾二钱,酒浸,蜜糖二两,一哦共一哦研细末,火酒送下。”

陶纯纯轻轻一笑,道:“你这样说,人家记得住么”

柳鹤亭歉然一笑,道:“若有纸笔……”语声未了,那虬髯大汉突地朗声念道:“一哦精一哦制地鳖五钱,自然铜……”竟一字不漏地将“夺命丹方”全都背了出来,柳鹤亭不禁大奇,他再也想不到这鲁莽粗豪的汉子,竟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不禁脱口赞道:“兄台的记忆之力,当真惊人得很。”

虬髯大汉扬眉一笑,道:“这算不了什么。”口中虽如此说,却掩不住心中得意之情,要知大凡聪明绝顶之人,心中杂念必多,记忆之力,便不见会十分高明,直心之人心无旁骛,若要专心记住一事,反而往往会超人一等,这道职虽不能一概而论,却也十之不离八九。

边傲天此刻心怀大放,浓眉舒展,但却又不禁轻喟叹道:“柳老弟,老夫可……唉!又蒙你一次大恩了。”

柳鹤亭微微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

虬髯大汉哈哈笑道:“他心中虽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得意得很。”

边傲天瞠目叱道:“你又在胡说,你怎地知道”

虬髯大汉愕了一愕,讷讷道:“方才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得意得很,是以我猜这位老弟大约也和我一样。”

柳鹤亭不禁哑然失笑。

陶纯纯娇一哦笑着道:“他人存意,吾忖度之,这位兄台善于忖度他人之意,当真是……”忽地见到柳鹤亭半带责备的目光,倏然住口不语。

虬髯大汉浓眉一扬,道:“姑一哦娘一哦方才替一哦我看的相,是否真的准确”

陶纯纯眼波暗流,偷偷望了柳鹤亭一眼,却听虬髯大汉接口叹道:“我一直在担心,只怕聪明人不得长寿……”话未说完,陶纯纯已忍不住噗嗤一笑,方才这大厅中的一哦陰一哦森恐怖之意,此刻俱已化作一片笑声,只有那垂髫女孩,呆呆地望着他们,既不知他们笑的什么,也不知自己心里为何忧郁。

她只知道昨日她的姊姊随着大家一起走了,说是去捉拿强盗,但至今还没有回来,梅大哥虽然说姊姊到姑一哦妈一哦那里了,她却总有些不大相信,她幼小的心灵中,暗暗地问着自己:“梅大哥对我说的话,一直都没有一句假的,为什么这一次我会不相信他呢”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自己。

她想找她的梅三哥问问,可是梅三哥、梅四哥却都不在这里,她想了许久,终于悄悄走到她边大伯身侧,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轻问道:“大伯,我大一哦姊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边傲天怔了一怔,心中突地一阵创痛,强笑着轻声道:“你大一哦姊马上就会回来的,她到……她到……咳咳,她说到泰安去替你买包瓜去了。”

女孩子眼睛眨了一眨,轻轻道:“梅大哥说她到大姑姑那里去了,大伯又说她到……”话未说完,泪珠簌簌而落,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道:“我不要吃包瓜,我要姊姊……”转身向厅外奔了出去。

边傲天、柳鹤亭、陶纯纯,以及虬髯大汉梅三思,望着她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

边傲天怔了许久,轻咳一声,道:“三思,你去看看,沅儿她怎地了。”

梅三思木然而立,目光痴呆,却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

陶纯纯柳眉轻颦,附在柳鹤亭耳边,轻轻说道:“方才那小女孩的姐姐,可是在那荒祠中被害死的女子”

柳鹤亭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大约如此。”

陶纯纯幽幽一叹,道:“她真是可怜得很……我现在忽然发觉,活着的人,有时比死了的人还要可怜许多哩!”

柳鹤亭又自沉重地点了点头,心中仔细咀嚼着“活着的人,有时比死了的人还要可怜许多。”这两句话,眼中望着这虬髯大汉痴呆凄凉的情景,只觉悲从中来,不能自已。

他知道这大汉梅三思与那死了的少女生前必是情侣,他也能体会到这大汉此刻心中的悲痛,因为他虽未遭受过别离的痛苦,却正享受着相聚的甜蜜,甜蜜既是这般浓烈,痛苦也必定十分深邃。

他黯然垂首,暗问自己:“若是纯纯死了,我……”一阵热血,自心底冲激而起,倏然回过头去,凝注着陶纯纯的秋波,再也不愿移开半分。

边傲天倒退三步,倏地坐到椅上,沉重地长叹一声,喃喃道:“蓉儿真是命苦……唉,红颜薄命,当真是红颜薄命!”突地瞧了陶纯纯一眼,瞬又垂下目光,只听梅三思突地大喝:“蓉儿!蓉儿……”转身飞奔而出,悲哀凄凉的喊声,一声连接着一声,自厅外传来,一声比一声更远。边傲天低眉垂目,左掌紧一哦握着颔下银髯,似乎要将之根根拔落,不住长叹道:“三思也可怜得紧,蓉儿方自答应了他,却想不到……唉!我若早知如此,先给他们成婚,也不至让三思终身遗憾,唉……天命!天命如此,我……我……”突又抬起头来,瞧了相对凝注着的柳鹤亭与陶纯纯一眼,目中突地闪过一丝明亮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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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烟尘扬起,远处奔来三匹枣红健马,这三匹马并辔而来,扬蹄举步,俱都浑如一辙,马上的骑士纵骑扬鞭,意气甚豪,望来一如方奏凯歌归来的百战名将。

当中一骑,白衫白巾白履,一身白一哦色一哦劲装的少年,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侧首朗声笑道:“大哥,你虽然急着回家探视娇一哦妻一哦爱一哦子,但临沂城边老爷子那里,却也只怕不得不先跑上一趟吧”

左侧的黄衣大汉含笑答道:“这个自然,想不到你我兄弟这趟栖霞之行,为时方自不到半月,江湖中却已生出许多事,最奇怪的是那‘浓林秘屋’中,竟然并无人迹,若不是诸城的王三弟言之凿凿,倒真教我难以相信!”

白衫少年朗笑道:“此事既已成过去,倒不知那位‘入云龙’金四爷怎样了,早知那秘屋中并无人踪,‘石观音’不知去向,你我就陪他去走上一遭又有何妨!那样一来,‘荆楚三鞭’四字,只怕在武林中叫得更响了。”此人正是“银鞭”白振。

“金鞭”屠良应声笑道:“天下事的确非人所能预测,我本以为‘栖霞三鞭’十分难斗,哪知却是那样的角一哦色一哦。二弟,不是大哥当面夸你,近来你的武功,确实又一哦精一哦进了许多,那一招‘天风狂飚’,眼力、腕力、时间、部位,拿一哦捏一哦得确是妙到毫巅,就算恩师他老人家壮年时,施出这一招来,只怕也不过如此,大哥我更是万万不及的了。”

“银鞭”白振鞭丝一扬,大笑不语。

“金鞭”屠良又道:“边万胜一向眼高于顶,这次竟会为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男女,如此劳师动众地筹办婚事,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

“银鞭”白振扬眉笑道:“那两个少年男女,想必是武功还不错……三弟,你可记得他叫做什么”

“荆楚三鞭”中的三侠“狂鞭”费真,面一哦色一哦蜡黄,不轻言笑,身形笔直地坐在马鞍上,双眉——直似皱非皱,闻言答道:“柳鹤亭。”

“银鞭”白振朗声笑道:“是了,柳鹤亭。”鞭丝再次一扬,唰地落下:“‘柳鹤亭’这三字今日虽然藉藉无名,来日或会声震江湖亦未可知,大哥,你说是吗”

“金鞭”屠良含笑道:“武林中的人事变迁,正如长江之一哦浪一哦,本是以新易旧,但据我看来,江湖后起一辈的高手之中,若要找一个像二弟、三弟你们这样的人物,只怕也非常困难吧。”双眉轩处,狂笑不上。

“狂鞭”费真突地冷冷接口道:“只怕未必吧。”

屠良为之一愕,白振哈哈笑道:“三弟,你休得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你我兄弟闯荡江湖以来,几曾遇过敌手”

费真冷冷道:“你我未遇敌手,只是因为遇着的没有高手而已。”

屠良、白振笑声齐地一顿,无可奈何地对望一眼,似乎颇不以此话为然。

费真又道:“不说别的,你我若是遇见王老三口中所说的那白衣人,只怕就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银鞭”山振剑眉做剔,道:“那日我在迎风宴上打了五次通关,喝得已有些醉了,王老三后来说的话,我也未曾听清,那白衣铜面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

“狂鞭”费真道:“你请大哥说吧。”

“金鞭”屠良缓缓道:“济南府‘双一哦槍一哦镖局’里的‘烈马金一哦槍一哦’董二爷,和快一哦槍一哦‘张七’,保了一趟红货,自济南直到镇江,这趟红货竟使得‘济南双一哦槍一哦’一齐出马,不问可知,自是贵重已极,哪知方到宿迁,便在一哦陰一哦沟里翻了船儿。”

“银鞭”白振皱眉问道:“‘快一哦槍一哦’张七也还罢了,‘烈马金一哦槍一哦’董正人一生谨慎,走镖大河东西,长江南北已有数十年,难道还会出什么差错不成”

“金鞭”屠良微喟—声,道:“不但出了差错,而且差错极大,你可记得你我上次在宿迁城投宿的那家‘广仁’客栈”

白振略一沉吟,道:“可是有个酒糟鼻子,说话不清的掌柜那家”

屠良道:“不错。”

白振奇道:“那家客栈看来甚是本分,难道也会出错么”

“金鞭”屠良微微一笑,道:“张七、董二,那等一哦精一哦明的角一哦色一哦,若不是看准那家客栈老实本分,怎会投宿其中而且‘烈马金一哦槍一哦’董正人律人律己,都极一哦精一哦严,押镖途中,自上而下,手不能碰赌具,口不能沾滴酒,按说绝无出错之可能,哪知到了夜半……”

他语声微顿,白振追问:“到了夜半怎样”

屠良道:“到了夜半,董正人醒来之时,竟发觉自己押镖的一行人众,连镖师带趟子手一哦共一哦计一十七人,竟都被人以油浸粗索,缚在房中一哦。四个蒙面大汉正在房中一哦翻箱倒篓,搜寻那批红货,想是因为手忙脚乱,董正人收藏得又极是严密,是以未曾搜到。”

“银鞭”白振嘿嘿一笑,道:“烈马金一哦槍一哦居然会被人下了蒙汗一哦药一哦,这倒的确是件奇事。”

“狂鞭”费真冷冷道:“终日打雁的人,迟早一日,总要被雁啄了眼睛,刚者易折,溺者善泳,这正是天经地义之事,有何奇怪”

屠良只作未闻,接口道:“其中有个汉子,见到董正人醒来,便走来喝问。董正人怎肯说出那大汉恐吓了几句,便举起蒲扇般的手掌,劈面向董正人拍下,‘烈马金一哦槍一哦’称雄一世,此番若被人打了个耳光,纵是不死,此后又将怎地做人,不禁长叹一声,方待合上眼帘,准备事后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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