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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恩情难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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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宁道:“北京,你去过北京吗那可真是一处好地方,虽然风沙吹在你身上,却会使你感到温暖,就像是……就像是慈母的手在轻轻一哦抚一哦弄一哦着你的头发似的。”

此刻他心中满是柔情蜜一哦意,是以说起话来,言词也像是诗句一样。

凌影呆了一呆,喃喃自语:“慈母的手在抚一哦弄一哦着你的头发!呀……这是多么美呀!可是……唉,我连这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管宁心弦一震,暗道:“我怎的如此糊涂,偏偏要揭起人家心中的伤心之事。”

却见凌影凄然一笑,又道:“我早就听人说起过北京城,可是总没有机会去。喂,我陪你回北京城好不好去看看你的家,然后……然后我们再一齐出来,来做你应该做而还没有做的事。”

她一面说着,一面却不禁垂下了头,一朵红云,便又自她颊边升起。

管宁只觉心中一甜,将自己的手掌握得更紧了些,轻轻问道:“真的”

凌影的头垂得更低了,此刻从她身上,再也找不出半分娇纵刁蛮的样子。她低低地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回答:“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为什么还要问我”

于是,又是一阵幸福的沉默,又是一阵含情的凝睇。

很久很久,他们心里都没有去想别的事。但是昏迷着的白袍书生突然沉重地喘一哦息一声,这一声喘一哦息,却将他们又惊回现实。

而忧郁的凌影,此刻竟突又轻轻笑了出来。她眼睛明亮地眨动一下,似乎已忘记了自己悲惨的身世,笑着说道:“对了,到了河北,我还可带你去找一个奇人。这位奇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还是武林中有名的神医,你朋友中的什么毒,他也许能够看出来,甚至能够替他解毒也说不定──”

她语声微顿,一笑又道:“当然我们要先回到你的家去,看看你爹爹一哦妈一哦妈一哦,让他们不要为你担心。”

此刻,她就像是个温柔的妻子似的,处处为他打算着。

管宁心中纵有千万件困惑难解之事,但,在这似水的柔情中,也不禁为之浑然忘去,而换成无比幸福的憧憬。

于是他亦自柔声说道:“我们可以叫辆大车,将他放在车上,然后,我们一人骑一匹马,因为只有骑在马上,才可以看到沿途的美丽风景──”

说到这里,他突地想起和他一起来的囊儿,突地想起了囊儿那一双活泼而顽皮的眼睛,便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可惜的是,你没有看到囊儿,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一哦爱一哦的孩子──”

凌影了解他的悲伤,也了解真正的悲伤,不是任何言语能够化解得开的,便默默地倾听着他的话,倾听着他叙述囊儿的可一哦爱一哦。

于是,她也了解到人们在倾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是多么可一哦爱一哦的时候,他心里该有一分多么沉重的悲哀。

他们一起走到床头,俯视着犹自昏迷未醒的白袍书生。这一双生具至一哦性一哦的少年男女,在为自己的幸福高兴的时候,却并未忘记别人的悲伤。他们都知道此刻躺在床上的人,不但有着一身惊人的武功,还一定有着一段惊人的往事,而此刻他却只能无助地躺在床上,像是一个平凡的人一样。因之,他们对他,便有了一分浓厚的同情心,虽然他们全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不但武功惊人、往事惊人,而竟是当今武林中最最惊人的人物。

人事多么奇妙,他们此刻若是知道他是谁,只怕不会再有这份浓厚的同情心。

北京城,这千古的名城,就像是一个大情大一哦性一哦,大哭大笑,大喜大怒,大饮大食的豪杰之士一样,冬天冷得怕人,夏天却热得怕人。

管宁回到北京城的时候,秋天已经过去,漫天的雪花,正替这座千古的名城加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

虽然雪花漫天,但是京城道上,行人仍然是匆忙的。

他们夹杂在匆忙的行人里,让马蹄悠闲地踏在积雪的官道上,因为他们知道,北京城已将到了,又何须再匆忙

穿着价值千金的貂裘,跨着千中选一的骏马,伴着如花似玉的佳人,眼看自己的故乡在望,呀──管宁此刻真是幸福的人。路上的人,谁不侧目羡慕地向这翩翩公子望上两眼!

而凌影呢虽然是冬天,虽然吹送着漫天雪花的北风,吹在人身上已有刺骨的寒意,但是她的心,却像是在春天一样,因之她檀唇烘日,媚体迎风,含娇细语,乍笑还嗔,也像是在春风中一样。

车轮滚过已将凝结成冰的积雪,辗起一道细碎的冰花。

马蹄踏在雪地上,蹄声中像是充满喜悦之意,突地──

凌影娇一哦呼一声:“北京到了。”

管宁抬起头,北京城雄伟的城墙,已远远在望,于是,便也喜悦地低呼一声:“北京城到了!”

这漫长的旅途中,他虽享受了他一生之中从未享过的似水柔情,但是,夜深梦回,小窗凝坐的时候,他还是未能忘去四明山庄中,那一段血渍淋一哦漓的凄惨之事,于是他小心地将那串“如意青钱”中的青钱摘下一枚,于是──

他开始更深切地了解,武学一道的深奥,决不是自己能够梦想得到的,自己以前所学的武功,在武学中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

这枚青钱中的柔绢,绢上面写满了天下学武之人梦寐难求的一哦内一哦功奥秘。夜深之中,他像是临考前的秀才似的,彻夜地研一哦习一哦着这种奥妙的一哦内一哦功心法。幸好他武功虽差,但曾修一哦习一哦过一些一哦内一哦家的入门功夫,再加上他绝顶的聪明,因之他在研一哦习一哦这种奥妙的心法的时候,便没有什么困难。

一天,两天……

白天车行不断,旅途甚为劳碌,晚上他却彻夜不眠,研一哦习一哦着武林中至深至奥的一哦内一哦功心法。奇怪的是,他日复一日,夜复一一哦夜地如此劳碌,一哦精一哦神不但丝毫没有困倦,反而比以前更为焕发。直等到天气很冷的时候,他中夜不眠,衣裳单薄地深宵独坐,也没感觉到丝毫寒意。

因之他知道自己的辛勤没有白费,也知道这串“如意青钱”之所以能够被天下武林中人视为至宝,不惜以一哦性一哦命交换的原因了。

但是,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要向一个终日厮守,又是自己心目中所一哦爱一哦的人隐藏一件秘密,却又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把这件秘密说出来,说给凌影知道。

但他又不止一次地忍住了,因为他心底有一分自己不愿解释的恐惧,他生怕这串“如意青钱”会在他和凌影之间造成一道一哦陰一哦影。在这段漫长的旅途上,他曾经用了许多方法,向许多武林中人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的结果全都一样,那就是多年以来,“如意青钱”是不祥之物的传言,已在江湖中流传很广。

何况纵非如此,他也觉得不该将这件秘密说出来,因为她依然是自己最最亲近的人,可是这一串“如意青钱”认真说来,此刻尚非自己所有,而他也立下决心,迟早一日,自己总该将它交回原主──公孙左足。他有时甚至会责备自己不该私自研一哦习一哦这“如意青钱”上的武功,但是一种无法抗拒的诱一哦惑,却又使得他为自己解释:“这串如意青钱是在我交还给公孙左足之后,又被他抛在地上,我才拾到的呀。”

此刻,他望着北京城雄伟巍峨的城墙,一时又忘去了这许多令他烦恼的事。他心中喜悦地感叹一声,暗自忖道:“游子,终于回到家了。”

抬目望处,北京城不正像已张开手臂,在迎接他的归来吗

一进入城门,凌影不禁又为之喜悦地娇唤一声。满天的雪花下,一条宽阔平直的道路,笔直地铺向远方,道路两旁的树木虽已凋落,但密枝虬干,依稀仍可想见春夏之时,浓荫匝地,夹道成春的盛景。

树干后面,有依次栉比的店家,店门前多半挂着一层厚重的棉布门帘,一个手里捧着一壶水烟,满头白发如银的老人,推着一辆上面放着一个红一哦色一哦火炉的手车,悠闲地倚在虬结的树干上,吸一口水烟,便嘹亮地喊一声:“烤白薯──”

嘹亮的喊声,在寒风中传出老远,让听的人都不自觉地享受到一份热一哦烘一哦烘的暖意。

这是一座多么纯朴,多么美丽的城市!久惯于江左风物的凌影,骤然见着这城市,心一哦胸一哦中的热血,不禁也随着这老人纯真简单的喊声飞扬了起来,飞扬在漫天的寒风雪花里。

这就是任何一个人初到北京的感觉,而千百年来,这份感觉也从未有过差异,就只是这匆匆一瞥,就只这一句纯朴的呼声,就只这一纯朴的老人,已足以使你对北京留下一个永生难以磨灭的印象。

一辆四面严盖着风篷的四马大车,从一条斜路上急驶而来,赶车的车夫一身青布短棉袄,一哦精一哦神抖擞地挥动着马鞭,突地一眼瞥见管宁,口中便立刻“得儿”呼哨一声,左手一勒马缰,马车倏地停住,他张开大口哈哈直乐,一面大声叫道:“呀,管公子,你老可回来啦!这不是快有两年了吗噢!两年可真不短呀,难为你老还记得北京城,还记得回来!”

管宁勒马一笑,笑容中不禁有些得意,他心中想的却是:“两年来,北京城还没有忘了我。”扬鞭一笑,朗声说道:“飞车老三,难为你还记得我──”

语声未了,马车的风篷一扬,车窗大开,从窗中探出几个满头珠翠的螓首来,数道抛波,一齐盯在管宁脸上,齐地娇一哦声唤道:“管公子,真的是您回来了呀可真把我们想死了。前些天西城的金大少,卷帘子胡同的齐三少爷还都在提着您哪!这些日子,您是到哪儿了呀也不写封信回来给我们。您看,您都瘦了。外面虽然好,可总比不上家里呀!”

燕语莺声,顿时乱做一处,远远立马一旁的凌影,看到眼里,听在耳里,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幸好没有多久,赶车的飞车老三扬鞭一呼,这辆四马大车便又带着满车丽人绝尘而去。

于是,等管宁再赶马到她身旁的时候,她便不禁星眼微嗔,柳眉重颦地娇嗔着道:“难怪你那么着急地要回北京城来,原来有这么多人等你。”突地语声一变,尖着嗓子道:“你看你,这么瘦,要是再不回来呀,就要变成瘦猴子了。”

说到后来,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因为她此刻虽有妒意,却不是善妒的泼妇,因之还能笑得出来。

就在这温馨的笑声中,他们又穿过许多街道。在这些街道上,不时有人向管宁打招呼。有些快马扬鞭、锦衣狐裘的九城侠少,听到管公子回城的消息,也多快马赶来,站在道旁,含笑叙阔,也有些轻袍缓带、温文尔雅的京城名士,和他对面相逢,便也驻足向他寒暄道:“管兄近来可有什么佳作”

凌影直到此刻,才第一次看到管宁真正的欢笑。她开始知道他是属于北京城的,这正如北京城也属于他一样。

终于,他们走入一条宽阔的胡同里。

胡同的南方,是两扇红漆的大门,大门口有两座高大的石狮子,像是终古都没有移动似的,默默地相对蹲踞着。

凌影心念一动,暗忖道:“这就是他的家吧!”

她一路上都在幻想着自己走入他家时,该是一种什么样心情,而此刻,已走到了他的家,不知怎的,她心中却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这心高气傲的少女走过许多地方,会过许多成名人物,但是她生出这种感觉此刻却是生平第一次。

于是她踌躇地停下马来,低声道:“你回家吧,我在外面找个地方等你。”

管宁一愣,再也想不到此刻她会说出这句话来,讷讷说道:“这又何苦,这又何苦……我在家里最多呆个三五日,便和你一起到妙峰山去,拜访那位武林名医,你……你不是和我说好了吗”

凌影微勒缰绳,心里虽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到嘴里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缓缓伸出手,扶着身旁的车辕,这辆车里正静躺着那神秘而失去记忆的白袍书生。这武林一代高手,此刻却连站起来都不能够。

管宁一手抚一哦摸一哦着前额,一手握着淡青一哦色一哦的马缰,他胯一哦下的良驹也像是知道已回到故居之地,不住地昂首嘶鸣着。

蓦地──

朱红的大门边一道侧门“呀”地开了一半,门一哦内一哦传出一阵娇柔的笑语,随之走出三五个手挽竹篮,紫缎短袄,青布包头的妙龄少女来,一眼望见管宁,齐地娇唤一声,脱口叫道:“少爷回来了。”

其中一个头挽双髻的管事丫鬟,抿嘴一笑,声音突地转低,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听见:“你路走得真慢,比管福整整慢了一个多月。”

管宁微微一笑,飞身下了马,走到凌影马前,一手挽起嚼环,再也不说一句话,向大门走了过去,马上的凌影微启樱一哦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默默坐在马上,打量着从门一哦内一哦走出的这些少女。

而这些少女,也在呆呆地望着她。她们再也想不到,自家的公子会做人家牵马的马夫。

“这位姑一哦娘一哦是谁呢”

大家心里都在这么想。管宁也从她们吃惊的面一哦色一哦中,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干咳一声,故意板起脸来,沉声喝道:“还不快去开门呢!”

少女们齐地弯腰一福,杂乱地跑了进去,跑到门口,忍不住爆发起一阵笑声,似乎有人在笑着说道:“公子回来了,还带回一位媳妇儿,那可真漂亮着哪。”

于是朱红的大门开了。公子回家的消息,立刻传遍全宅,这富豪之家中上至管事,下至伙夫,就都一窝蜂似的迎了出来。

身世孤苦,长于深山的凌影,出道虽已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但所接触的,不是刀头一哦舔一哦血的草泽豪雄,便是快意恩仇的武林侠士。那些人纵然腰缠万贯,但又怎能和这种世泽绵长的世家巨族相比

是以她陡然接触到这些豪富世家的富贵气象,心中难免有些惶然失措,就生像是有一只小鹿在她心中乱闯似的。

但是,她面上却决不将这种惶然失措的感觉露出,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家奴七手八脚地接着行李,七嘴八舌地问平安,有的伸长脖子往那辆大车中探视,一面问道:“公子,车子里面是不是你的朋友”

有的却将目光四扫,问道:“囊儿呢这小顽皮到哪儿去了”

这一句问话,使得管宁从骤回故宅、欢会故人的欢乐中惊醒过来。

他心头一震,倏然忆起囊儿临死前的凄惨笑容,也倏然忆起他临死前向自己说的话,低头黯然半晌,沉声道:“杜姑一哦娘一哦呢”

站在他身旁的,便是被他打发先回家的管福,闻言似乎一愣,半晌方自会过意来,陪笑答道:“公子,你敢情说的是文香吧”

他在奇怪公子怎会将一个一哦内一哦宅的丫鬟称为“姑一哦娘一哦”,他却不知道管宁心感囊儿对自己的恩情,又怎能将他的姐姐看成奴婢呢何况从那次事后,他已看出这姐弟两人屈身为奴,必定有一段隐情,而他们姐弟虽然对自己身世讳莫如深,却也必定有一段不凡的来历。

管宁微微颔首,目光四下搜索着,却听管福又道:“方才公子回来的时候,文香也跑了出去,站在那边屋檐下面,朝这边来,不知怎的,突然掩着脸跑到后面去了,大概是突然头痛了吧”

管宁嗯了一声,心中却不禁大奇,忖道:“她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她已知道囊儿的凶讯但是,这似乎没有可能呀她看不到弟弟,至少也该询问才是。”

他心中又开始兴起了疑惑,但是等到一哦内一哦宅有人传出老夫人的话,让他立刻进去的时候,他便只得暂时将心中的疑念放下。

慈亲的垂询,使得他饱经风霜的心情,像是被水洗涤了一遍。

这一对富寿双全的老人,虽然惊异自己的一哦爱一哦子怎会带回一个少女,但是他们的心已被一哦爱一哦子归家的欣慰充满,再也没有心情去想别的,只是不断地用慈一哦爱一哦声音说道:“下次出去,可再不能一去就这么久了。这些日子来,你看到些什么经历过些什么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人出去走走也好,可是‘亲在不远游’,你难道都忘了吗”

管宁垂首答应着,将自己所见所闻,选择了一些欢悦的事说了出来。他当然不会说起“四明山庄”中的事,更不会说起自己已涉入武林恩怨。

拜见过双亲,安排好白袍书生的养伤之处,又将凌影带到后园中一栋一哦精一哦致的房里,让她洗一洗多日的风尘劳顿。

然后他回到书房,找了个懂事丫鬟,叫她把“杜姑一哦娘一哦”找来。

他不安地在房中一哦踱着步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说出囊儿的凶讯,又想起囊儿临死之际,还没有说完的话,不禁暗自寻思:“他还有什么要我做呢不论是什么事,我纵然赴汤蹈火,也得替他做好……”

唤人的丫鬟回来,却没有带回“杜姑一哦娘一哦”,皱着眉说道:“她不知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关起房门在房里,我说公子叫她,她也不理。”

言下对这位“杜姑一哦娘一哦”大有责备之意,恨不得公子立刻叫管事的去痛骂她一顿才对心思。

管宁心中却为之一凛,考虑一会,毅然道:“带我到她房里去。”

公子要亲自到丫鬟的房间,在这豪富世家之中确是闻所未闻。就是管宁自己,走到她门口的时候,脚步也不禁为之踌躇起来,但心念一转,又不禁长叹一声,忖道:“管宁呀管宁,你在囊儿临死的时候,曾经答应过他什么话他为你丧失了一哦性一哦命,你却连这些许嫌疑都要避讳……”

一念至此,他挥手喝退了跟在身旁的丫头,大步走到门口,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庄容地站在门外,沉声说道:“杜姑一哦娘一哦,是我来了。”

夕一哦陽一哦将落,斜晖将对面屋宇的一哦陰一哦影,沉重地投到这间房门上来。

门一哦内一哦一个娇柔的声音,低沉着说道:“进来!”

管宁又踌躇半晌,终于推开了房门,艰难地抬起脚步,走了进去。若不是他生具至一哦性一哦,对“义”之一字远比“礼”字看得重些,他便再也没有勇气跨入这间房门一步。

巨大的一哦陰一哦影,随着推开的房门,沉重地压人这间房中一哦来。

房子里的光,是暗淡的,管宁目光一转,只见这“杜姑一哦娘一哦”正自当门而立,云鬓松乱,星目之中,隐含泪光,身上竟穿的是一身黑缎劲装,满面凄惋悲愤之一哦色一哦,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

他不禁为之一愣,哪知道杜姑一哦娘一哦突地冷冷一笑,缓缓道:“公子光临,有何吩咐还请公子快些说出来,否则……婢子也不敢屈留公子大驾!”

语声虽然娇柔,却是冰冷的。管宁无可奈何地苦笑一下,沉声道:“在下此来,确是有些事要告诉姑一哦娘一哦……”

他语声微顿,却见她仍然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便只得长叹一声,硬着头皮,将自己如何上了四明山,如何遇着那等奇诡之事,以及囊儿如何死的,一字一字地说了出来,说到后来,他已是满身大汗,自觉自己平生说话,从未有过比此刻更费力的。

这“杜姑一哦娘一哦”却仍然呆立着,一双明眸,失神地望着门外,就像是一尊石像似的,面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

管宁不禁从心底升出一阵寒意。这少女听了自己的话,原该失声痛哭的,此刻为何大反常态

哪知他心中怔忡不已,哪知这少女竟突地惨呼一声,转身扑到床边的一个小几前面,口中不断地低声自语:“爹爹,不孝的宇儿,对不住你老人家……对不住你老人家……”

声音凄惨悲愤,有如九冬猿啼。

管宁呆呆地愣了一会,两颗泪珠,忍不住夺眶而出,道:“姑一哦娘一哦……姑一哦娘一哦……”

可是下面的话,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缓步走了两步,他目光一转,心中突又一怔,那床边的小几上,竟放着一个尺许长的白木灵位,灵位上面,赫然写着:“金丸铁剑,杜守仓总镖头之灵”!而灵位前面,却放着一盘金光闪烁的弹丸,和一一哦柄一哦寒气森森的长剑。

黯淡的微光,照着这灵位、这金丸、这铁剑,也照着这悲凄号哭的少女不住起伏的肩膀,使得这充满哀痛之意的房间,更平添了几许凄凉、森冷之气。管宁只觉自己心一哦胸一哦之中,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伸手一抹泪痕,沉声低语道:“姑一哦娘一哦,囊儿虽死……唉,姑一哦娘一哦令尊的深仇,小可虽然不才,却……”

他期艾着,心中思潮如涌,竟不能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但他此刻已经知道,这姐弟两人的身上必定隐藏着一段血海深仇,而他也下了决心,要替他们让这段深仇得报。

哪知这少女哭声突地一顿,霍然站起身来,拿起几上的长剑,笔直地送到管宁面前。管宁失神地望着剑尖在自己面前颤一哦动,也感觉到面前的森森剑气,但却丝毫没有移动一下,因为这少女此刻纵然要将他一剑杀死,他也不会闪避的。

暗影之中,只见这少女轩眉似剑,瞪目如铃,目光中满是悲愤怨毒之一哦色一哦。管宁不禁长叹一声,缓缓地道:“令弟虽非在下所杀,但却实因在下而死,杜姑一哦娘一哦若要为令弟复仇,唉──就请将在下一剑杀却,在下亦是死而无怨。”

他自忖这少女悲愤之中,此举必是已将囊儿惨死的责任怪到自己身上,哪知他语声方了,眼前剑光突地一闪,这少女手腕一抖,长剑凌空一转,打了个圈子,突然伸出拇、食两指,电也似的一哦捏一哦住剑尖,这长剑竟变成剑一哦柄一哦在前,剑尖在后。管宁怔了一怔,只见这少女冷哼一声,却将剑一哦柄一哦塞在自己手里,一面冷笑着道:“我姐弟生来苦命,幸蒙公子收留,才算有了托身之处。囊儿惨死,这只怪我不能维护弱弟,又怎能怪得了公子”

她语句虽然说得极为凄惋,但语声却是冰冷生硬的,语气中亦满含愤意。管宁不禁又为之一呆,他从未听过有人竟会用这样的语声、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只听她语声微顿,竟又冷笑一声,道:“只是杜宇却要斗胆请问公子一句,我那苦命的弟弟是怎样死的若是公子不愿回答,只管将杜宇也一并杀死好了,犯不着……犯不着……”

说到此处,她竟又忍不住微微啜泣起来,下面的话,竟不能再说下去。

管宁不禁大奇,不知道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吟半晌,沉声道:“令弟死因,方才在下已告知姑一哦娘一哦。此事在下已是负疚多多,对姑一哦娘一哦所说,怎会有半字虚言姑一哦娘一哦若是──”

他话犹未了,这少女杜宇却竟又冷笑接口道:“公子是聪明人,可是却未免将别人都看得太笨了。公子既然想帮着她将我们杜家的人都斩草除根,那么……那么又何必留下我一个苦命的女子,我……我是心甘情愿地死在公子手上……”

手腕一送,管宁连退两步,让开她笔直送到自己手上的剑一哦柄一哦,呆呆地望着她,只见她面上泪痕未干,啜泣未止,但却又强自将这份悲哀,隐藏在冷笑中。她为什么会有这种神态呢管宁只觉自己心中思潮纠结,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暗问自己:“‘她’是谁为什么要将杜家的人斩草除根”

抬目望去,杜宇也正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她一双秋波中,竟像是缠结着不知几许难以分化的情感,不禁长叹一声,沉声说道:“姑一哦娘一哦所说的话,在下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在下却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一段隐情,姑一哦娘一哦也必定有一些误会。姑一哦娘一哦若信得过在下,不妨说出来,只要在下有能尽力之处,唉──刚才在下已说过,便是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的。”

杜宇星眸微闪,却仍直视在管宁面上,像是要看透他的心似的。

良久良久──

她方自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囊儿是不是被那和你一起回来的女子杀死的”

语声之缓慢沉重,生像是她说出的每一字,都花了她许多气力。

管宁心中却不禁为之一震,脱口道:“姑一哦娘一哦,你说的是什么”

杜宇目光一转,又复充满怨毒之一哦色一哦,冷哼一声,沉声说道:“她叫凌影──”

语声一顿,瞪目又道:“是不是”

“凌影”这名字出自杜宇之口,听入管宁之耳,管宁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只觉杜宇在说这名字的时候,语气中之怨毒之意,沉重浓厚,难以描述,心中大惊忖道:“她怎的知道她的名字”

这第一个“她”指的是杜宇,第二个“她”,指的自然是那已和他互生情愫的凌影了。

心念一转,又忖道:“难道她与她之间,竟有着什么仇恨不成”

目光抬处,只见杜宇冷冷地望着自己,一字一字地接着又自说道:“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管宁茫然地摇了摇头,杜宇冷冷又道:“她就是杀死我爹爹的仇人──也就是杀死囊儿的人──是不是”

这三句话说的语气越发沉重缓慢,管宁听来,只觉话中句句字字都有如千斤铁锤一般击在自己心上,只听她冷冷再说了一遍……

“令弟确非她所杀……令弟怎会是她所杀……她怎么会杀死囊儿……”

此刻他心中紊乱如麻,竟将一句意义相同的话,翻来覆去地说了三次。杜宇突地凄然一笑,无限凄惋地说道:“你又何必再为她隐瞒我亲眼见她杀死了爹爹;虽非亲眼见她杀死囊儿,但──”

管宁定了定神,知道自己若再如此,此事误会更深,干咳一声,截断了杜宇的话,一挺一哦胸一哦膛,朗声说道:“管宁幼读圣贤之书,平生自问,从未说过一句欺人之话,姑一哦娘一哦若信得过管宁,便请相信令弟确非她所杀死──”

杜宇微微一愣,只觉面前这少年语气之中,正气凛然,教人无从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目光一垂,低声道:“真的”

管宁坚定地点了点头,又自接道:“至于令尊之死──唉,她年纪尚轻,出道江湖也没有多久,只怕姑一哦娘一哦误认也未可知。”

他一叹之后,说话的语气,便没有先前的坚定,只因他根本不知其中的真情,说话便也不能确定。

杜宇双目一抬,目光连连闪动,泪光又复莹然,猛听“呛啷”一声,她手中的长剑已落到地上。

暮一哦色一哦已重,房中一哦也就更为一哦陰一哦暗,她呆呆地伫立半晌,忽然连退数步,扑地坐到床侧,凝目门外沉重的一哦陰一哦影,凄然一叹,缓缓说:“七年前一个夏天的晚上,爹爹、囊儿和我,一起坐在紫藤花的花架下面,月亮的光,将紫藤花架的影子,长长地映在我和爹爹身上,一哦妈一哦妈一哦端了盘新开的西瓜,放在紫藤花的架子上,晚风里也就有了混合着花香瓜香的气味。”

管宁出神地听着,虽然不知道这少女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但却只觉她话中充满幸福柔情、天伦的乐趣。他虽然生长在豪富之家,父母又对他极为钟一哦爱一哦,但却从未享受过这种温暖幸福的天伦之乐,一时之间,不觉听得呆了。

只见杜宇仍自呆呆地望着门外,她似乎也回到七年前那充满柔情幸福的境界中去了,而将自己此刻的悲惨之事暂时忘去。

一阵暮风,自门外吹来,带入了更沉重的暮一哦色一哦。管宁目望处,却已看不清杜宇的面目,只见她斜斜倚在床沿的身躯,像是一只柔驯的猫一样,心中不禁一动,立刻泛起了另一个少女那娇纵天真的样子,却听杜宇已接着说道:“我们就慢慢地吃着瓜,静听着爹爹为我们讲一些他老人家当年江湖的故事。一哦妈一哦妈一哦靠在爹爹身上,囊儿靠在一哦妈一哦妈一哦身上,大大的眼睛闭了起来,像是睡着了,爹爹就说,大家都去睡吧,哪知道……哪知道……唉──”

她一声长叹,结束了自己尚未说的话。管宁只觉心头一颤,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不再听她下面的话。因为他知道她下面要说的话,必定是一个悲惨的故事,而生具至情至一哦性一哦的他,却是从来不愿听到世上悲惨的事的。

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移动,而杜宇一声长叹之后,便立刻接着说道:“哪知爹爹方自站起身来,院子外面突然传来冰冰冷冷的一声冷笑,一个女人的声音缓缓道:‘杜……’”

她没有将她爹爹的名讳说出来,轻轻一哦咬了咬嘴唇,才接着说道:“那个女人说要爹爹快些……快些去死。我心里一惊,扑到爹爹身上。爹爹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只轻轻一哦摸一哦了一哦摸一哦我的头,叫我不要害怕,但是我却已感觉到爹爹双手已有些颤一哦抖了。”

她眼睑一合,想是在追溯着当时的情况,又像是要忍着目中又将流下的泪珠。管宁也不禁将心中将要透出的一口气,强自忍住,像是生怕打乱她的思潮,又像是不敢在这沉重的气氛中,再加上一分沉重的意味似的。

杜宇又自接道:“这声音一停,许久许久都没有再说话。爹爹一面一哦摸一哦我的头,一面低声叫一哦妈一哦妈一哦快将我和囊儿带走。但是一哦妈一哦妈一哦不肯,反而站在爹爹身旁,大声叫院子外面的人快些露面──你知不知道,一哦妈一哦妈一哦的武功很好──”

她语声一顿,凄然一笑,像是在笑自己为什么说出这种无用的话来。

但是她这一笑之中,却又包含一哦着多少悲愤哩。

只听她沉重地喘一哦息几声,又道:“哪知一哦妈一哦妈一哦的话还没有说完,院子外面突地吹进一阵风,院子里就多了两条人影。那天晚上,月光很亮,月光之下,只见这两人都是女的,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却只有我一样的年纪,两人都穿着一身绿一哦色一哦的衣裳。我一眼望着墙外,可是却也没有看清她们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管宁心中一寒:“绿一哦色一哦衣裳!”

只听杜宇一口气接道:“爹爹一见了这两人,一哦摸一哦在我头上的手抖得像是更厉害了,但仍然厉声道:‘翠袖夫人,来此何干’那年纪很小的女子冷冷一笑,从怀里拿了个黑黑的铁弹出来,砰的抛在地上,一面冷冷地说道:‘我叫凌影!’爹爹见了铁弹,听了这名字,突然一言不发将我举了起来,往外面一抛。我又惊又怕,大叫了起来,身不自主地被爹爹抛到墙外。”

管宁忍不住惊呀一声,杜宇又道:“爹爹这一抛之力,拿一哦捏一哦得极有分寸,再加上我也练过些武功,是以这一跤跌得根本不重,我立刻爬了起来,哪知道又是咚的一声,囊儿也被抛了出来,被抛在地上。那时他年纪极小,只学了些基本的功夫,这一跤却跌得不轻,马上就放声大哭起来,而院子里却已响起爹爹一哦妈一哦妈一哦的叱喝声,和那女子的冷笑声。我想跳进墙去,但囊儿怕得很厉害,我那时心里乱得不知怎么才好,想了想,就先扶起囊儿叫他不要哭,然后就拉着他一起跳进院子里。”

此刻她说话的语声仍极缓慢,但却没有停顿,一口气说到这里,管宁只道她还要接着说下去,哪知她一顿,隔了许久,却又失声哭了起来。

然而,她纵然不说,管宁却已知道她还没有说完的故事。

一时之间,他木然而立,只觉自己全身都已麻木,再也动弹不得,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

夜一哦色一哦已临──

这豪富之家的四周,都亮起了灯火,只有这个角落,却仍然是一哦陰一哦暗的,而那白杨木制的灵牌,在这一哦陰一哦暗的光线中,却更为触目。

这触目的灵牌,在管宁眼中,像是一个穿着白袍的鬼魅一哦精一哦灵似的,不停地晃动,不断地扩大,纵然他闭起眼睛,它却仍然在他眼前。

而杜宇的哭泣之一哦声,生像是变成了囊儿垂死的低诉──

此刻他也了解了囊儿垂死前还未说完的话,他知道囊儿要说的是,要自己为他爹爹复仇,不禁迷茫地低喟道:“他为我死了……我又怎能拒绝他临死前的请求呢何况……何况我已立誓答应了他。”

但是,这仇人,却是曾经给了他无数温情,无限关怀,无比体贴的人,若是老天一定叫他们之间的一人去死,他一定毫不考虑会选择自己。而此刻,为着道义、为着恩情,为着世间一切道德的规范,他应该去杀死她吗他!他该怎么办呢

他望着地上的长剑,又一次陷入无限的痛苦之中。杜宇缓缓地抬起头来,任凭自己的泪珠,沿着面颊流下,一哦抽一哦泣着道:“我不说,你也会知道,就在那短短的一刻之中,她们已杀死了我爹爹和一哦妈一哦妈一哦。自此,我虽然没有再见过她们一面,可是她们的面容,我却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最后的一句话,虽只短短数字,然而在她口中说来,却生像是有十年那么长久,等到她将这句话再重复一遍的时候,管宁只觉身上每分每寸的肌肤,都为之冻结住了,几乎无法再动弹一下。

他垂下头,再抬起来,黑暗中的人影,仍然静静地坐在床侧,就生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一样。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回答什么。

两人面面相对,虽然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却听到对方的呼吸、心跳之一哦声,只因此刻在斗室之中,正是静寂如死。

但是──

房门外突地滑一哦进一条人影,有如幽灵一般地漫无声息,脚步在门侧一顿,突又掠起如风,倏然滑向管宁身侧,手掌微拂,纤纤指尖在管宁腰边“期门”一哦穴一哦上轻轻一扫,掌势回处,却托在管宁肋下,身形毫不停留,竟托着管宁掠向墙边,轻轻放在一把靠墙的椅上。

这一切事的发生,确是眨眼间事,管宁只觉眼前人影一现,腰边一麻,便已坐到椅上,等到他想惊呼反抗的时候,他已发觉自己不但真的无法再动弹一下,而且甚至连出声都不能够了。

杜宇一惊之下,长身而起,脱口惊呼道:“你是谁”

暗中的人影冷冷一笑,缓缓道:“你连我是谁都认不出了吗你不是说我的面容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吗”

杜宇面容骤变,后退一步,却又碰到床沿,扑到床上,随后又长身而起,一个箭步,掠出五步,疾伸双手,拾起了地上的长剑,手腕一抖,脚步微错,目光笔直地瞪向仍然依墙而立的人影,大声道:“你是凌影!”

黑暗中人影冷冷一笑,缓缓道:“不错,我就是凌影!就是杀死你爹爹的人。”

杜宇失声一喊,纤腰微扭,剑尖长引,突地一招“长河出蛟”,黑暗中犹见寒光的长剑,便电也似地向凌影刺去。

凌影轻轻一笑,脚步微错,婀娜身影,便曼一哦妙地避了开去。杜宇剑势未歇,“噗”地刺到墙上,凌影又冷冷一笑道:“就凭你这点武功,要想报仇,怕……哼哼,还嫌太早哩!”

杜宇此刻目眦欲裂,早已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扭身掣剑,刷刷又是两招,口中大骂道:“你这贱人……你这贱人……快赔我爹爹的命来。”

纵然如此,恶劣之言,她还是说不出口,一连说了两声“你这贱人”,才将下面的话说了下去。

刹那之间,她已电射般发出数招。“金丸铁剑”杜守仓昔年主持江南“大甲镖局”,剑法暗器,一时颇负盛名。此刻杜宇急怒悲愤之下,所施展的剑法,虽仍功力稍弱,但却已颇有威力。

哪知凌影却将这有如长河出蛟,七海飞龙的剑法,视如儿戏一般,口中冷笑连连,身形腾挪闪展,在这最多丈余见方的小室中,竟施展出武林中最上乘的轻功身法,将招招剑式都巧妙地避了开去。

管宁一哦穴一哦道被点,无助地倒在椅上,只见眼前剑光错落,人影闪动,根本分不清谁是杜宇,谁是凌影!却知道这两人其中之一,毋庸片刻,便会倒下一个,而这两个不一哦共一哦戴天的女子,却是一个对他有恩,一个对他有情!

一时之间,他但觉心中如煎如沸,恨不得自己能有力量将她们制止,但他此刻却有如泥塑木雕,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动手之外,便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突地──

又是“呛啷”一声,杜宇手中的长剑,竟又落在地上。

只是这次却并非因她自己心中激动,而是因为凌影一招“金丝反手”,令她无法抵挡。

她惊呼一声,连退三步,哪知面前的凌影,却如影附形般迫了上来,手掌一伸,眼看明明是拍向她的一哦胸一哦膛,她举手欲架,哪知腰边却已一麻,原来凌影的手已又先点在她的“期门”一哦穴一哦上。

冷笑道:“你也躺下吧。”

脚步微伸,双手微托,身躯一转,竟将她也托在管宁身侧坐下,拍了拍两人的膝头,忽地低声唱道:“排排坐,吃果果,好朋友,真快乐……”

唱的虽是儿歌,但歌声之中,却有无比的寂寞凄凉之意,唱到后来,竟亦自低声地啜泣起来。

管宁只觉心中仿佛无数一哦浪一哦涛汹涌,一一哦浪一哦接着一一哦浪一哦地涌向他心的深处,又像是有无数块巨石,一块接着一块地投向他心的深处。

他但愿自己能大声呼喊出来,更希望自己能跳起来,捉住凌影的手掌,只见凌影低低地垂着头,低低地啜泣半晌,突地抬起头,望向杜宇,道:“你刚才说了个故事给别人听,现在我也说个故事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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