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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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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风,微风。

她抬起手,轻一哦抚被微风吹乱的头发,忽然笑了笑。

她很少笑。

她的笑容也像是她的人,美丽,高雅,飘忽,就好像春夜中的微风,没有人能捉得住。

她的声音也像是春风般温柔:“已经有多少年了是十五年还是十六年”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她一定比他记得更清楚,也许连每一天发生的事都能记住。

她笑得更温柔:“看样子你还是没有变,还是不喜欢说话。”

他冷冷的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冷冷的问:“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她的笑容消失,垂下了头:“没有了……没有了……”

是不是真的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

她忽又抬起头,盯着他:“我们之间若是真的已无话可说,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这句话本该是他问她,她自己却先问了出来。

然后她又自己回答:“我来,只因为我要带走那个孩子,你以前既然不要他,现在又何必来惹他,让他痛苦”

他的瞳孔收缩,就像是忽然有根针一哦刺入他心里。

她的瞳孔也在收缩:“我来,也因为我要告诉你,我一定要你死!”

她的声音冰冷,仿佛忽然变了个人:“而且这一次我要让你死在我自己的手里。”

谢晓峰冷冷道:“天尊杀人,又何必自己出手”

慕容秋荻道:“杀别人我从不自己出手,你却是例外。”

又有一阵风,她的头发更乱。

风还没有吹过去,她的人已扑了过来,就像是发了疯一样扑过来,就像是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现在她已不再是那清淡高雅,春风般飘忽美丽的少女,也不再是那冷酷聪明,傲视天下武林的慕容夫人。

现在她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被情丝纠缠,一哦爱一哦恨交迸,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她没有等谢晓峰先出手,也没有等他先露出那一点致命的破绽。

她根本连一点武功都没有用出来。

因为她一哦爱一哦这个男人,又恨这个男人,一哦爱一哦得要命,又恨得要命,所以她只想跟他拼了这条命,就算拼不过也要拼。

对这么样一个女人,他怎么能施展出他那天下无双的剑法

他身经百战,对付过各式各样的武林高手,度过了无数次致命的危机。

可是现在他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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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灯被踢翻了。

慕容秋荻已泼妇般冲进来。仿佛想用牙齿咬他的耳朵,咬他的鼻子,把他全身的一哦肉一哦都一块块咬下来,又仿佛想用指甲抓他的头发,抓他的脸。

他一拳就可以把她打出去,因为她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可是他不能出手,也不忍出手。

他毕竟是个男人,她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

他只有往后退,斗室中可以退的地方本不多,他已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她手里忽然有剑光一闪,毒蛇般向他刺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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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剑已不是泼妇的剑,而是杀人的剑!

这一剑不但迅速,毒辣,准确,而且是在对方最想不到的时候和方向出手的,刺的正是对方最想不到的部位。

这一剑不但是剑法中的一哦精一哦粹,也已将兵法中的一哦精一哦义完全发挥。

这本是必刺必中的一剑,可是这一剑没有刺中。

(三)

除了谢晓峰外,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避开这一剑,因为世上也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慕容秋荻。

他能避开这一剑,并不是因为他算准了这一剑出手的时间和部位,而是因为他算准了慕容秋荻这个人。

他了解她的,也许比她自己还多。

他知道她不是泼妇,也知道她绝不会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剑锋从他肋下划过时,他已擒住她的腕脉,他的出手时间也绝对准确。

短剑落下,她的人也软一哦了,整个人都软一哦软的倒在他怀里。

她的身一哦子轻一哦盈、温暖而柔软。

他的手却冰冷。

长夜已将尽,晨曦正好在这时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她脸上已有泪光。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又在痴痴迷迷的看着他。

他看不见。

她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也要杀你,你也夺过了我的剑,就像这样抱着我。”

他听不见,可是他忘不了那一天——

是春天。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浓荫遮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大女孩。

她看见了他,对他笑了笑,笑容就像春风般美丽飘忽。

他也对她笑了笑。

看见她笑得更甜,他就走过去,摘下一朵山茶花送给她。

她却给了他一剑。

剑锋从他咽喉旁划过时,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她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你就是谢家的三少爷”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反问。

“因为除了谢家的三少爷外,没有人能在一招间夺下我的剑。”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已有很多人伤在她剑下,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伤人。

因为那天春正浓,花正艳,她的身一哦子又那么轻,那么软。

因为那时他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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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呢

十五年漫长艰辛的岁月,已悄悄的从他们身边溜走。

现在他心里是不是还有那时同样的感觉

她仍在低语:“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总忘不了那一天,因为就在那一天,我就把我整个人都给了你,迷迷糊糊的给了你,你却一去就没了消息。”

他好像还是听不见。

她又说:“等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已订了亲,你是来送贺礼的。”

“那时我心里虽然恨你,怨你,可是一见到你,我就没了主意。

“所以就在我订亲的第二天晚上,我又迷迷糊糊的跟着你走了,想不到你又甩下了我,又一去就没有消息。

“现在我心里虽然更恨你,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再骗我一次,把我带走,就算这次你杀了我,我也不怨你。”

她的声音哀怨柔美如乐曲,他真的能不听真的听不见

他真的骗了她两次,她还这么样对他。

他真的如此薄情,如此无情

“我知道你以为我已变了!”她已泪流满面:“可是不管我在别人面前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我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谢晓峰忽然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还不放弃,还跟着他。

斗室外一哦陽一哦光已照遍大地,远处山坡上又是一片绿草如茵。

他忽然回头,冷冷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杀了你”

她脸上泪犹未干,却勉强作出笑脸:“只要你高兴,你就杀了我吧。”

他再转身往前走,她还在跟着:“可是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至少也该让我先替你包好。”

他不理。

她又说:“虽然这是我叫人去伤了你的,可是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可以去替你杀了那些人。”

他的脚步又慢了,终于又忍不住回过头,冷酷的眼睛里已有了感情。

不管那是一哦爱一哦还是恨都是种深入骨髓,永难忘怀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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堤防崩溃了,冰山融化了。

纵然明知道堤防一崩,就有灾祸,可是堤防要崩时,有谁能阻止

她又倒入他怀里。

又是一年春季,又是一片绿草如茵。

(四)

谢晓峰慢慢的从山坡上坐起来,看着躺在他身畔的这个人。

他心里在问自己:“究竟是我负了她还是她负了我”

没有人能答复这问题,他自己也不能。

他只知道,无论她是好是坏,无论是谁负了谁,他只有和这个人在一起时,才能忘记那些苦难和悲伤,心里才能安宁。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人与人之间,若是有了这种感情,就算受苦受骗,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算死都没关系。

她又抬起头,痴痴迷迷的看着他:“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知道”

“你想要我解散天尊,带回那个孩子,安安静静的过几年。”

她的确说中了他的心事。

就算他天生是个一哦浪一哦子,就算他血管里流着的都是一哦浪一哦子的血,可是他也有厌倦的时候。

尤其是每当大醉初醒,夜深人静时,又有谁不想身畔能有个知心的人,能诉说自己的痛苦和寂寞

她轻轻一哦握住了他的手,忽又问道:“你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他不知道。

女人的心事,本就难测,何况是她这样的女人。

她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怪:“我在想,你真是个呆子。”

“呆子”他不懂。

“你知不知道天尊是我花了多少苦心才建立的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将它毁了你既然已不要那个孩子,我为什么要带来给你”

谢晓峰的心沉了下去,全身都已冰冷,从足底直冷到心底。

慕容秋荻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笑得更疯狂:“你至少也该想想,我现在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难道还会去替你煮饭洗衣裳”

她不停的笑:“现在你居然要我做这些事,你不是呆子谁是呆子”

谢晓峰真的是呆子

他五岁学剑,六岁解剑谱,七岁时已可将唐诗读得朗朗上口,大多数像他那种年纪的孩子,还在穿开裆一哦裤一哦。

可是他在慕容秋荻面前,却好像真的变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呆子。

无论谁在某一个人面前都会变成呆子的,就好像上辈子欠了这个人的债。

他慢慢的站起来,看着她,道:“你说完了没有”

慕容秋荻道:“说完了又怎么样难道你想杀了我”

她的笑声忽然变成悲哭,大哭道:“好,你杀了我吧,你这么样对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哭得伤心极了,脸上却连一点悲伤之一哦色一哦都没有,忽又压低声音,道:“喜欢你的女人太多,我知道你渐渐就会忘了我的,所以我每隔几年就要修理你一次,好让你永远忘不了我。”

这句话说完,她哭的声音更大,忽然伸手在自己脸上用力掴了两巴掌,打得脸都紫了,又大叫道:“你为什么不索一哦性一哦痛痛快快的杀了我为什么要这样打我折磨我”

她捂着脸,痛哭着奔下山坡,就好像他真在后面追着要痛打她。

谢晓峰连指尖都没有动,山坡下却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一个满头珠翠的华服贵妇,第一个迎上来,将她搂在怀里。

后面跟着的三个人,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但却步履雄健,腰肢也还是笔直的,手里提着个长长的黄布袋。

另一个人虽然才过中年,却已显得老态龙钟,满脸都是风尘之一哦色一哦,仿佛刚赶过远路。

走在最后面的,却是个身材纤弱的小姑一哦娘一哦,一面走,一面偷偷的擦眼泪。

谢晓峰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娃娃!”

最后走上山坡的这个小姑一哦娘一哦,竟然就是他一直在担心着的娃娃。

他没有叫,只因为另外三个人他也认得,而且认得了很久。

那老当益壮的白发人,是他的姑丈华少坤。

二十年前,“游龙剑客”华少坤力战点苍和武当的八大弟子,未曾一败,又娶了神剑山庄主人谢王孙的堂房妹妹“飞凤女剑客”谢凤凰,龙凤双剑,珠联璧合,江湖中人都认为是最理想的一对璧人。

那时正是华少坤如日中天,平生最得意的时候,想不到就在这时候,他竟败在一个一哦乳一哦臭未干的十来岁的童子剑下。

击败他的那个小孩,就是谢晓峰。

正将慕容秋荻抱在怀里,替她擦眼泪的贵妇人,就是他的姑姑谢凤凰。

那个身材已渐臃肿的中年胖子也姓谢,也是他的远房亲戚,而且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常常溜到对岸湖畔的小酒店去要酒喝。

这中年胖子,就是那小酒店的谢掌柜。

他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怎么会和娃娃在一起

谢晓峰猜不透,也不想猜,他只想赶快走得远远的,不要让这些人看见他。

只可惜他们都已经看见了他,华少坤正在看着他冷笑,娃娃正在看着他流泪。

谢掌柜已喘一哦息着爬上山坡,弯下腰,陪笑招呼:“三少爷,好久不见了,你好。”

谢晓峰很不好,心情不好,脸一哦色一哦也不好,可是对这个在他八九岁时就偷偷给他酒喝的老好人,他却不能不笑笑,才问:“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谢掌柜不会说谎,只有说老实话:“我们都是慕容姑一哦娘一哦请来的。”

谢晓峰道:“她请你们来干什么”

谢掌柜迟疑着,不知道这次是不是还应该说老实话。

谢凤凰已冷笑道:“来看你做的好事!”

谢晓峰闭上了嘴。

他知道他这位姑姑非但脾气不好,对他的印象也不好,世上本就没有任何女人会喜欢一个把自己老公打败了的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她的侄子都一样。

可惜姑姑就是姑姑,不管她对你的印象好不好,都一样是你的姑姑。

他虽然闭上了嘴,谢凤凰却不肯放过他:“想不到我们谢家竟出了你这样的人才,不但会欺负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要!”

她指着慕容秋荻脸上的指痕:“你已经骗了她两次,甩了她两次,她还是全心全意的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把她打成这样子”

慕容秋荻流着泪道:“他……他没有……”

谢凤凰怒道:“你少开口,刚才你们在那小客栈里说的话,我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他自己既然一句都不敢否认,你为什么还要替他洗脱”

她又问:“那些话谢掌柜是不是也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掌柜道:“是。”

谢凤凰道:“你玩别的女人,我们管不着,也懒得管。可是姑苏慕容跟我们谢家的关系却不同,就算你不要你的儿子,我们谢家却不能不认这个孙子,更不能不认这个媳妇!”

谢晓峰没有开口,他的嘴唇在发一哦抖,现在他总算已完全明白慕容秋荻的企图。

她故意将这些人找来,安排他们躲在那小客栈附近,故意说那些话,让他们听见,好让他以后想辩白也没法子辩白。

现在她已是江南慕容和天尊的主人,可是她还不满足。她还在打神剑山庄的主意。

谢家若是承认了她们母子,她当然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下神剑山庄的霸业。

谢凤凰又在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谢晓峰没有话说。

这些事他虽然已想到,却连一句都说不出。

谢凤凰道:“谢家的家法第一条是什么”

谢晓峰的脸一哦色一哦还没有变,谢掌柜的脸一哦色一哦已变了。

他也知道谢家的家法,第一条就是戒一哦婬一哦——一哦婬一哦人一哦妻女,斩其双足。

谢凤凰冷笑道:“你既已犯了这一戒,就算我大哥护着你,我也容不得你!”

她的手一招,山坡下立刻就有个垂髻童子送上了一一哦柄一哦剑。

剑一出鞘,寒气就已沁人肌肤。

谢凤凰厉声道:“现在我就要替一哦我们谢家清理门户,你还不跪下来听命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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