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踹他一脚(1/2)
荀真一直都小心谨慎地跟在许悠身后往华龙宫而去,这座在皇宫里最威严肃穆的宫殿已然在望,与凤仪宫的奢华不同,也与太子的东宫迥然有异,这里是历代帝王起居之处。
此时已过了午时,太阳照在人的身上还有几分毒辣,她两眼也不敢多瞄地走着,可那漫不经心差点撞到一旁的人,忙住脚,“对不起,是我走路不带眼……”
宇文泓回头看到她一脸局促地向那跪在地上的中年女子致歉,皱眉上前拉开她,“陛下在等,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荀真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这跪着的女人的身上,只见她的身上穿得极其普通,头上也没戴多少珠钗,但那姣好的面容与气度显示出她应是后妃。
那中年女子一听到宇文泓的声音,忙抬头一脸哀求,“太子殿下,您的三皇弟不会这么歹心害您的,还请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好让三皇子能被放出来,殿下,我求您了……”
宇文泓的身子忙往旁边站去,避开了这个女子磕的头,一脸为难地道:“贤妃娘娘,不是孤不肯为三弟说好话,只因三弟这次所犯的过错太大,你可知,他……居然大胆在父皇的寝宫安插眼线,难道娘娘没留意到华龙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换一茬了吗你也不好让孤为难吧……”
荀真这时才知道此人是失宠多年的贤妃,皇宫有关她的传言很少,就连她每季度的制衣、珠钗都是比其他同等级的妃嫔差了半截,三皇子的生母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贤妃的脸色颓败下来,儿子糊涂啊听闻儿子被关到宗人府去后,她就跪在这殿前求陛下开恩,可陛下却是连见她一面也不肯。
唐皇后回头看到儿子与那贤妃废话,忙道:“皇儿还不快进来见陛下,与那等人有什么话好说”
“皇后娘娘,臣妾……”贤妃想要说什么,无奈唐皇后连理睬也没有掉头就走。
宇文泓朝荀真使了个眼色,荀真这才小心绕过贤妃往前而去,唐皇后对其他一品妃都是和颜悦色的,怎么对这贤妃却是这般疾言厉色转头看到许悠也是冷冷瞥了一眼贤妃不作声。
荀真渐渐放下心头的好奇,皇帝在御书房接见他们,这里好像有不少人在禀奏,抬眼偷偷一瞄,好几个肱股之臣都在,其中一人看样子应是柳相,认出此人,她的眼里不禁含着一抹忿恨,都是因为此人她家才会败落,她的祖父与父母才会惨死。
许悠见到她眼里冒出的怒火,拉了拉她的衣襟暗示她控制一下。
柳相感觉到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看他,忙回头寻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真是奇怪了,那道目光让他的脊背不由自主的生寒。
荀真低下头握拳掩下自己忿恨的目光,若是手中有刀,真想冲上前去捅进那人的心窝里,看看那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唐皇后坐在一旁椅子里把事情的经过大致与皇帝宇文泰诉说了一番,然后才笑道:“臣妾万幸事情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这都是皇儿的功劳,不然臣妾指不定还不能这么快平息此事。”把功劳戴在儿子的身上与用在自己身上是一样的。
“母后夸赞了,儿臣只是奉父皇之命办事。”宇文泓谦逊地道。
宇文泰对儿子的表现还是极其满意的,“皇儿自然是好的,只是皇后也虚惊一场,回头朕让人给皇后送去宁神汤。”
唐皇后大喜地起身谢赏,皇帝最近对她的态度和善了不少,想到很多年前得到的冷淡,现在已经是春风化雨了。
“听说此事的起因是一名叫荀真的宫女,不知是真是假”宰相柳晋安沉稳地道,他倒想看看荀家的后人是什么样子
许悠出列道:“奴婢是尚工局的尚级宫女,此事不关荀掌制的事,她只是无辜受牵连而已。”
“本相问的是荀真,不是许尚工。”柳相道。
柳晋安那恣意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在御前一般,宇文泓的眼里掠过不满,眼角朝父皇看去,父皇并未有不满,这个柳相实在太嚣张了。
许悠皱紧眉头,荀真暗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做声,而是莲步轻移地上前行礼,“奴婢是尚工局的掌制,参见陛下,吾皇鸿福齐天。奴婢也不知谣言从何而起奴婢确实如尚工大人所言是无妄之灾。”
宇文泰的目光停留在荀真的身上,落落大方的荀家人的特质既让他欣赏也让他不喜,“此事由头到尾都围绕着你一个人展开,你怎么还能说自己受的是无妄之灾”
“陛下,树欲静而风不止,难道树木的摇动也要怪那飘荡于天地间的风儿吗奴婢身为宫女,努力为陛下做事,不敢有怠慢,因此得罪了人也不是奴婢情愿的,难道为陛下努力办差也是错吗”荀真不畏惧地抬头直视天颜,然后又转头直视柳相的三角眼,“如若这样,一直辛劳的宰相大人就更是错上加错。”
柳晋安的老脸有几分挂不住,初次照面,荀家这女儿的嘴还是很锋利,“小儿说话当心一点,老夫是皇上的臣子,你不过是区区一名宫女又怎能与老夫相提并论”说完,微昂着头。
正在一旁准备拟旨的高文轩放下笔,拱手道:“皇上,臣只听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民,柳相此言差矣,同为天子之民,柳相与荀掌制又有何区别”暗暗看了眼荀真,心里庆幸她安然无恙。
那恭敬的态度,和缓的语气丝毫没有一丝骄奢之气,高文轩的话果然让柳相微微皱眉,“文轩不愧是状元之才,臣庆幸陛下又得一良臣。”心下暗恼。
宇文泰大笑出声,眼里的爱才之意尽显,“文轩所言即是,荀真,此事朕也不追究你的责任了,往后好自为之。”
荀真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柳相又笑着道:“皇上,臣认为此事尚有些疑问,臣得到消息,供应这次布料的陶家有人携款出逃,魏家也在一夜之间调用全京城所有的葛布,而这葛布正是这次宫女冬装所选的主要用料,不知两者之间可有何关联”
宇文泰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有这等事
“柳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皇后对于这天子重臣的不满早已盈于胸间。
“娘娘,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柳相朝唐皇后微一躬身,“若两者有关联,荀真此举必有人相帮,陛下,依臣所见内宫的安稳也堪虑。”
柳相不愧是堂堂天子之下第一重臣,这么快就查到这地步
他提这话是何用意看来准备把祸水引到他的身上,宇文泓暗暗提防。“父皇,柳相的怀疑没有依据,魏家要那么多葛布有何用柳相何不去问魏家难道只准皇宫使用,不准百姓用了柳相此言还是颇寒人心。”
荀真也赶紧跪下,一脸恐惧地看着柳晋安,然后装做怯怯地看向皇帝,“皇上,奴婢哪有这么大的势力做下宰相大人所言之事宰相大人真的是看高了奴婢,奴婢只不过是刚及笄的女子,若是宰相大人不放过奴婢这荀家后人就请直言,奴婢也不惜这条贱命,能苟活这么多年已是陛下的恩德了。”
“宰相大人,荀真是荀家一案的罪人,这么多年在宫里为宫女都是兢兢业业,丝毫没有怠慢,您说此话怀疑她的操守,让她往后如何在宫里立足”许悠也跪下带着怒气道,“陛下,即使奴婢是不起眼的宫女,但宫女也是人,禁不起宰相大人的一再猜疑。”
宇文泰的目光落在许悠的身上,与很多女子相比,她的长相不是很出色,但这么多年他还是能清晰记得她的长相,现在她的样子与记忆中某一次暗暗重合了,一时间竟不知置身何地
柳相的脸隐隐抽搐着,真是小瞧了荀家这个遗孤,目光落在宇文泰的身上,隐隐可见帝王不悦的神情,“皇上,此事是臣思虑欠周,只是刚好听了这么一个传闻,心下有疑遂而相问。荀真,你父所犯之错在其自身,落得那个下场也与人无尤,你也别再记恨了。”
好一个记恨,荀真心里咒骂着,这个人说的话好像很平和,实际是想把她绕进去,暗暗看到宇文泰皱了皱眉,对于她这样的罪官之后很容易再度秋后算账,忙又磕头道:“奴婢从来没有记恨过,柳相身为宰相,肚里定能撑船雷霆雨露莫非皇恩,就像高侍郎所言,奴婢身为陛下的臣民,从来不会有别的想法,还请柳相不要过于猜度。”
柳晋安这回是隐隐动怒了,好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个小丫头虽然没直言,不过却是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到她微挺的脊梁,以他一大把的年纪再与一个小辈计较下去,那就有失风度,这么一想,微笑挂在唇边,“小丫头多想了,老夫只不过是忧心宫内的安全。”
宇文泰的意志从来不是那么坚定,往往听多了一面之辞就会如风吹树一般摇过去,况且荀真所言还是他喜欢听的,“荀真,你不用草木皆兵,朕说过不追究你就不追究你,君无戏言。”
“奴婢谢主隆恩。”荀真又磕了一个头。
许悠暗暗舒出一口气,好在这丫头机警,但是现在一细思,看来背后还是有暗着,不过这些私下再询问荀真也不迟。
“对了,那群粗使宫女应如何处置,还请陛下示下。”唐皇后笑道,本来她处置也行,不过既然惊动了天子,还是请示比较妥当。
宇文泰皱了皱眉,这处置还是颇费脑筋,随即看到荀真正准备起身,遂起了考验之心,道:“荀真,此事是冲着你而来的,依你看,应如何处置为妥”
这话一出,所有人侧目,宇文泓与柳相两人都不经意皱眉,在场所有人都比荀真有份量,现在居然问一个黄毛丫头如何处置犯错的宫人
唐皇后的脸色更是不悦,许悠也是吃惊之余揣测圣意,高文轩两眼紧盯荀真,就怕她一言不对让圣上动怒,心下做好挽救的准备。
荀真也愕然了,这天子处事果然只凭喜好不问常理,斜眼看到宇文泓眼中有着一抹担忧与焦急,心里突然很爽,不过涉及小命,还是道:“陛下,奴婢人微言轻,恐所言不对惹恼陛下……”
“朕问你,你直言就好,哪来那么多废话”宇文泰不喜道。
荀真不知天子是何用意不过想了想后道:“陛下,其实她们只是头脑简单,被人一煽动才会做下蠢事,还请陛下开恩,严惩几名主犯,其他人就宽宥她们,给她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当然每人还是要挨十下板子,这样才会铭记在心。”说完,她低下头。
宇文泰忖了忖,“你这处置过宽,她们差点就要置你于死地”
“宽以待人,她们必念陛下的恩德,不会再生出异心。”荀真道,“她们只是被人蒙蔽而已。”
宇文泰这时才点头道:“文轩,依荀真之意拟旨,列出此乃荀真之意。”
荀真瞠大眼,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在皇帝的面前表达出她没有怨恨之心,不让皇帝的多疑心再起,但是皇帝会这么好心让她戴上这顶高帽心下存疑,不过仍跪下谢恩。
宇文泰挥手让她们出去,看着案上的卷宗,又想到荀方的话语,这么多年来对于当年之事他还是微微有些自省,是不是他多心了罢了,不管怎样他也在此补偿给荀家的后人,即使时间倒流,他也会如此处置无疑,这一刻,他的心又坚定起来。
贵绮宫。
冯贵妃的轿辇停在宫门前有半晌功夫了,她仍端坐着没有移动,心中越想越是忿然,然后才恨恨地甩开帘子扶着嬷嬷的手下轿,看了一眼自己所住的宫殿,若这是凤仪宫那该多好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冯二夫人的身子不适。”有心腹宫娥小跑上前禀报。
冯贵妃的生母只能被人称为二夫人,“你去把圣上赏给本宫的人参等补身之物包好,悄然托人带出宫去给二夫人,记住,要交到二夫人的贴身侍婢的手中。”
“是,娘娘放心。”
冯贵妃这才点了点头,没进正殿,反而沿着回廊走去,推开门进去,再拐了几个弯进到那隐蔽的佛堂里,甩手让侍女出去,亲自推开佛像,看到里面被她绑得结实的儿子,眼里有着歉疚,上前去把那封口的布拉下,解开绳子。
“淳儿,你别怪娘狠心,你怎么就不明白娘的一片苦心”
宇文淳感觉到绳索松动了,一把推开母亲,径自挣脱,一脸急色道:“娘,你是不是把荀真给害了娘,你为什么就非要恋盏权利”
“淳儿,你懂什么偷听到娘与人的对话,居然还想不顾娘的安危去给别人通风报信淳儿,你是不是糊涂了现在谁是你的娘”冯贵妃也是一脸的愤怒。
尤其是昨夜,听闻到她与人的对话,儿子竟想撇下她去帮别人若不是不小心弄出声响,不设防让她砸晕了,现在的局面指不定比现在更糟
宇文淳一副无法与她沟通的样子,“娘,你这样是害死无辜你知不知道就算你去害皇后,害太子,我也不会这么气忿,她有什么得罪你竟然伙同别人给她挖了这么一个坑,娘,安份一点,不好吗你以为皇后与太子就是吃素的吗相斗下去我们也不见得能得好”
“什么她是那个叫荀真的宫女吗”冯贵妃的完美面容也维持不下去,一脸狞狰地道,突然想到那个在大殿下冷静的面容,这就是儿子挂念的人,不但长相普通,全身更见不到有什么闪光点。
“娘,我不跟你说了。”宇文淳气得拂袖而去,不知荀真现在的状况怎样亏他还说要当她的朋友,现在害她的却是他的亲娘,越想心越急,脚下的速度更快往尚工局而去。
“孽子,孽障。”冯贵妃泣泪怒骂道,跌坐在蒲团上,这个儿子是生来与她不对盘的。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披着斗篷的人悄然闪进来,惊讶地扶起她坐到椅子里,这才脱下斗篷。
“你来了就好,今天的布局全打乱了,本来拉拢她们就是要给朝廷上制造废后的呼声,皇后被废,太子这位置就会动摇,谁知最后却是功亏一篑”冯贵妃坐到圈椅内咬着指甲痛苦地道。
女子轻轻地拍抚着冯贵妃的后背,脸色仍是那般从容,“娘娘,别气了,这次都是奴婢思虑不周才会被人钻了空子,奴婢给娘娘提了这么个主意,结果却是害了娘娘。”
“你别这么说,本宫还有需仰仗你的地方。”冯贵妃也适时地表态,眼中有着信任,“只是本宫现在很担心,若是你被人发现了会不会招来祸端还有这件事的手尾必须要处理干净。”
女子站起身亲自去斟茶端给冯贵妃,“娘娘放心,陶家抓不回那个不肖子孙,在送他出城的同时,奴婢命人也一并送他到阎王殿,现在不会有人抓得到实在的证据,那个金司制与钟掌珍只会是代罪之人。”
“那就好。”冯贵妃这才放下心头之石,皇后与太子等人一定会暗察的,只要不被人发现,那么还能再有所图谋。
“对了,你对尚工局那个叫荀真的女子有所了解吗”冯贵妃问道。
“荀真”女子皱了皱眉,“她这次倒是很走运,奴婢现在正在查她到底是怎样把布全换的这一招使得神不知鬼不觉,她背后一定有人,只是奴婢现在也没查到那个人是谁”
“你也不知”冯贵妃的眼珠子来回转了转。
“以前她虽有些小谋,却还没进奴婢的眼,所以奴婢一直对她不太上心,所以才会被她寻到漏洞。”女子眼里也有一抹懊怒。
“对了,从守门的禁卫军查起,看看能不能查到背后发生什么事”冯贵妃冷静下来,指示道。
“奴婢这就去查,娘娘,奴婢不宜久待,这就要回去。”女子把斗篷披上行了个礼然后几个闪身就出了贵绮宫,动作轻盈,连影子也没有留下。
荀真出了华龙宫时,看了眼还跪着的贤妃,三皇子虽然不是东西,居然想暗地里杀了宇文泓,但他的母亲没有错,有娘还是好的。
许悠看到她眼里的那一抹羡慕,突然慈爱地轻抚了抚她的鬓边拉她离去,“想你娘了”
“嗯,三皇子那天是真的有心要杀太子殿下,只是最后没有成功而已。”荀真见离得远了,这才小声地道,“他出事了还有他娘出面维护,尚工大人,你就当我在发牢骚吧”
“你这孩子,有时候心肠比谁都软。”许悠的嘴角噙着一抹无奈的笑容,又瞄了一眼华龙宫的方向,“其实这贤妃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无论落得怎样的下场也是她该偿的债。”
荀真看到许悠眼里的冰冷愤恨之色与幸灾乐祸,心下一惊,从没见过许悠会露出这样一抹神色来。
“尚工大人,您是不是……与这贤妃曾有过节”荀真突然八卦地道。
“你这么想知道”许悠难得勾起一抹笑地看着荀真。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