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2/2)
玛丽现在的情况或许就是这样:说到她主动参与利姆案,无论是政治对手还是政治盟友,都觉得这是她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天知道这完全是颠倒的。
几乎在听说这个案子的一瞬间,她就决定出手干预了;而后才是权衡利弊和计划方案。
她的这种反应,大概只有同为穿越者的克里夫夫人才能理解。
在现代,伤害平民既是被法律严格禁止的,也为主流道德观所谴责。
更何况她们来自中国——都是听着“军民鱼水情”“人民子弟兵”、看着部队抢险救灾长大的。
玛丽对法队纪律的愤怒失望,绝不仅仅来源于这个案子;整个法国,也不只利姆一个无辜牺牲品。她早就想改变这种状况,但每每盘算时,都感到相当棘手。
她对军队的控制力不足。虽然四位大元帅九年来一直支持她,但她也只能透过他们影响军队,而非直接命令;随着四位老元帅病痛衰老,这种影响力也在逐渐减弱。
但这不代表她对军队什么都不能做——这些年无论是小到提拔安『插』年轻军官、组建新建制,还是大到整合后勤系统、完善军衔制,都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然而严肃军纪是比这些更难的事。
这不是下几道命令、打几只出头鸟就能解决的。
那些无法无天惯了的兵痞只不过是症状,而病根在人心里。
看看欧洲历史就明白了。以战养战的思想由来已久。亚历山大大帝一路东征打到印度,说白了就是打到哪儿抢到哪儿。
中世纪以来,战争就是一门生意,而军队就是贵族的资产。路易十四的王后结婚时从娘家带来了一支卫队,玛丽自己的嫁妆里也有一支部队。即便各国君主以各种方式削弱贵族,但也只不过是使军队从贵族私兵变成了国王私兵而已;何况也削不干净。
军队高层长期由贵族占据,他们因有特权而肆无忌惮;底层士兵虽然只是平民,但没人教育过他们什么叫“鱼水情”,陡然获得行使暴力的权力更使得一些人得意忘形。
不明白为什么而作战,那就为钱作战吧——这种想法的军人,是不可能用纪律来约束的。
往深里探究,根源可以说是国家制度。
拿东方来对比:抛却近现代才逐渐成型的人道主义不说,中国史书千年来一直褒扬的是秋毫无犯,并有意地将它与军队的胜利与否联系起来。
这是因为中国并非私有。
虽然中国也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说法,虽然同样是“君权神(天)授”,但细考起来,东西方大不相同。
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国各个王朝的君主必须为自己的统治寻找合法『性』,那就是得民心、顺天命。既是因为老百姓是国家生产力的基础,也是因为起义所爆发的力量足以改朝换代。因此,无论是战争还是和平,照顾民众都是特权阶级的任务之一。
而自中世纪以来,欧洲各国的王朝更迭的原因,通常是前代王朝直系血脉断绝,王位通过继承法转到别支手中。新君主合法『性』来源大致只有一个:继承权。总的来说,近七八百年来,欧洲各国的王位从来没有超出过那个亲戚圈;贵族阶级也从没有超出那个联姻圈。
在欧洲历史的政治舞台上,平民近乎缺席。
欧洲第一支堪称具有国家意识的军队,是在法国大革命后诞生的。国王已被赶下了台,旧军队也纷纷溃散,欧洲各国却在此时结成了反法同盟。就是在这种风雨飘摇的环境中,新组建的国民卫队吸纳了想要扞卫革命果实的人民。军队明白了为何而战。
玛丽不可能发动一次把自己赶下台的大革命;她也不能把中国人的观念强塞到那些把持军队上下的贵族们的心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这里不是真理。“那些无套裤汉又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们会这么回答。
当然,内心无法改变,但先建立一套制度,让他们的身体动起来,为今后思想转变做铺垫,这还是有可能的。
“先别生气,喝口茶。”玛丽温和地说,“老实说,事情能闹得这样大,我也没想到。”
这是实话。引导舆论的风,『逼』迫陆军顽固分子低头,确实是她的计划;但她没想到强风最终变成了台风——民怨是真的积累得太久了。
公爵虽然怒气腾腾,但王后的面子还是要给。暖洋洋的茶让他冻僵的腿舒服了不少。
玛丽等他喝完,又说:“你应该知道,要我放过那三个人,是不可能的。”
公爵黑着脸。他是作为代表来的,手中的几份辞呈就是他们的筹码;但早在出发前,他就知道自己会无功而返。来这一趟,与其说是孤注一掷,不如说是发些怨气。
“其实,陆军所担心的,无非就是被迫低头面子上不好看……”
公爵严肃地说:“不单是面子问题!军人要有尊严。人如果没有自尊心,就会追随本『性』选择趋利避害,怎么还肯在战场上卖命?”
玛丽点头:“是的,我对此也无比重视。为此,我已经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让大众满意,又不会让陆军失去尊严。”
作者有话要说:中西文化对比这个话题总是令人着『迷』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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