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仅是本心.(1/2)
只有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周尚景不仅站的很高,而且站的很稳。
当今庙堂之上,周尚景是臣权的代表,不仅权倾朝野,而且根基稳固,即使是德庆皇帝,对他也是轻易奈何不得。
所以,周尚景总是可以安心的站在山峰之巅,用冷静甚至冷漠的目光,把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然后从容应对。
至于在山脚下、在山腰处,那些战战兢兢向上爬行的人们,对周尚景而言,也仅只是风景中的一处罢了。
但赵俊臣不同,他站的没有那么高,站的也没那么稳。
而且,和周尚景一样,赵俊臣从不敢小觑这官场上的复杂与凶险,也从不敢高估自己的手段心机要比旁人更加高绝,更不敢认为自己只需凭借一些心机手段就能够玩转整个官场。
有许多问题,赵俊臣即使发现了、想到了、甚至看透了,但碍于时机与实力,却也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所以,赵俊臣也只能忍耐着,走一步看一步,先顾着眼前,这么做或许有些目光短浅,或许有些不够决绝,但赵俊臣并没有其他选择。
说跟到底,赵俊臣仅只是这天底下无数凡人中的一个,并不比谁更加高贵,也并不比谁更加聪慧,没有为了将来而不顾眼前的勇气,也没有只顾眼前而无视将来的豁达。
…………
也正因为赵俊臣仅只是一个凡人,所以,和常人一样,他的心中,有光有暗,复杂而又矛盾。
为了让自己可以活下去,赵俊臣会不折手段,会不惜牺牲他人,这是赵俊臣的本心。
但对于自己所造成的各种灾祸惨剧,赵俊臣也会心生愧疚,会想办法补偿,这也同样是赵俊臣的本心。
如今,针对太子的布局已经完成,大局已定,剩下的也只是具体实施罢了。
所以,在这般时候,面对在自己的策划、推动、与怂恿之下,所造成的诸般人间惨剧,赵俊臣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稍稍弥补一些自己心中的愧疚心思。
不久前,魏槐带着姜成前来赵府求见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正在书写的那份折子,其实就是赵俊臣请求德庆皇帝下旨,让朝廷安抚赈济各地受贪官迫害的百姓,并商议如何善后的折子。
这份折子其实很好写,只要讲明白利害关系,再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就好了。
但具体实施起来,无论安抚赈济,还是善后处理,都是需要银子的。
所以,在魏槐与姜成离去之后,赵俊臣又找来了户部员外郎蒋谦。
得知赵俊臣要召见自己,蒋谦不敢怠慢,很快就到了。
蒋谦是赵俊臣的亲信,对赵府也是熟门熟路了,被人领到书房中后,也没有什么紧张神色,只是麻利的向赵俊臣行礼,口中说道:“蒋谦见过尚书大人。”
此时,赵俊臣正在检查着手中折子,看看是否有错漏之处,听到蒋谦的声音后,抬头笑道:“这里又不是户部衙门,不用多礼,起身坐下吧,嘉怡,给他上茶。”
“多谢尚书大人。”
蒋谦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又坐到了一旁。
另一边,楚嘉怡也是动作利落的为蒋谦端上了茶点招待。
这个蒋谦也没有别的嗜好,就是好色,可谓是色中饿鬼,这般猛的见到楚嘉怡的美貌后,样子比刚才的姜成还有不如,只是愣愣的盯着楚嘉怡的脸庞,眼睛眨也不眨,连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见到蒋谦这般模样,楚嘉怡秀眉微蹙,眸子中闪过一丝厌恶,在摆放茶点的时候,手脚也稍稍重了些,发出一阵茶盏碰撞的叮当声,唤醒了蒋谦的失神。
然后,楚嘉怡用稍重的语气说道:“这位大人请喝茶。”
接着,楚嘉怡也不停留,只是快步回到了赵俊臣身边。
随着楚嘉怡这般态度,蒋谦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面露尴尬,害怕赵俊臣的怪罪,连忙岔开的话题,问道:“不知大人唤下官来,是为了何事”
赵俊臣深知蒋谦的性子,对于蒋谦的失态,也不在意,只是淡声问道:“近些日子以来,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你可都知道了吧”
蒋谦连连点头,并幸灾乐祸的笑道:“如今京城中正是流言纷纷,下官自是知道的,由太子负责的南巡筹备出了纰漏,各地难民纷纷来京告状,连带着都察院也臭了名声……嘿嘿,太子他这次算是麻烦了,看他今后还如何敢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与大人为难!”
蒋谦是赵俊臣的亲信,平日里也没少受到太子一党的刁难,如今太子有了麻烦,他却是比赵俊臣还要更加高兴。
赵俊臣却是神色淡然,缓缓道:“本官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如今南巡出了纰漏,自京城到江浙,有不少地方的百姓都因此而流离失所,受损严重,无论日后情况如何,朝廷对这些百姓的安抚善后,总归是要进行的,咱们户部负责天下钱粮运转,却也需要未雨绸缪提前准备才是。”
蒋谦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想的深远,所言极是,不过还请大人放心,这些安抚善后的银子,毕竟只是小数目,咱们户部还是能拿的出来的,下官回去后自会准备妥当,到时候绝不用大人操心就是。”
听蒋谦如此的肯定自信,赵俊臣反而有些愣了。
户部虽说是掌管天下钱粮,但银钱收支皆有定数,仅仅俸禄、养兵、河道这几项,就已是占了十之八九,如今又要负责德庆皇帝的南巡的开销,也是一大笔银子。如此一来,户部所剩的银子,怕已是见底了。
怎么在蒋谦口中,这善后救济的银子,户部竟还可以轻松拿出来
所以,赵俊臣不由皱眉道:“哦这次南巡筹备出的纰漏极大,仅只是因为失了房田而流离失所的百姓,各地加起来,就由近两千户之多,如今又已是耽误了农时,接下来一年都没了着落,仅只是对这些人的安抚善后,怕就需要两三万两的钱粮支出,至于其他方面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是一个小数,如今户部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抛开为陛下南巡准备的银子,剩下的钱粮已是近乎见底了,怎么还能拿出这么多银子”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反是轮到蒋谦吃惊发愣了。
南巡筹备出了纰漏的消息,传到京城不过才几日时间,怎么赵俊臣就已是对百姓们的具体损失有了大致的估算了就好似早已知情,并且一直都在盯着一般!
不过,对于这般情况,蒋谦也不敢多问。
实际上,真正让蒋谦发愣的,还是赵俊臣口中的数字。
“大人,哪里需要这么多银子!难不成咱们还要真管吃管住养他们整整一年不成!”蒋谦吃惊反问道:“这般安抚善后,从来都只是面子功夫,别看这件事如今闹得沸沸扬扬,到时候只要朝廷惩办几个贪官,还了他们田产,让他们觉得有了公道,再每户补偿几两银子,分几石粮食,让他们能够暂且够活下去,那些百姓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听到蒋谦的描述,赵俊臣目光一凝,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正如蒋谦所说,对朝廷而言,只要惩办了贪官,平息了影响,还了百姓公道,剩下的善后与救济,也只不过是面子功夫罢了,那些受地方贪官迫害的百姓,只要不会马上饿死,接下来无论是死是活,任谁都不会在意,皇帝不在意,百官不在意,甚至连清流们也不会在意。
然而,赵俊臣却不愿意这么做。
虽然赵俊臣知道,这么做已是朝廷的惯例。
另一边,见赵俊臣沉默,蒋谦眼睛一转,却是想到了什么。
“原来如此!”只见蒋谦突然一抚掌,赞叹道:“朝廷历来的赈救钱粮,最是一笔糊涂账,怎么用的,又用在了哪里,却是任谁也说不明白,大人您是想虚报些数目,然后……”
说话间,蒋谦眉开眼笑,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听蒋谦这么说,赵俊臣已是有些后悔把他找来了。
赵俊臣门下的这些官员,对于贪赃枉法的事情,最是熟门熟路,甚至还能“不点即透”,但若是想要与他们商议些正经事情,却是很难成为助力。
所以,赵俊臣也不多解释,只是沉声问道:“我只想知道,如今咱们户部,究竟还能拿出多少银子赈济百姓”
见赵俊臣面色严肃,目光逼人,不似往前那般和善,蒋谦不由的身体一颤,不敢再胡乱揣摩赵俊臣的心思,认真考虑片刻后,却是答道:“回大人,下官估算了一下,户部如今能用的闲银,大约还有一万两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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