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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机会终于到来(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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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要知道,詹事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它的主要工作是辅导皇子读书,当年朱厚照做太子的时候,对杨廷和的称呼是“杨师傅”。

人家“杨师傅”根基牢固,还有皇帝撑腰,刘公公连河有多深都不知道,就敢往里蹚浑水。失策,失策!

此后刘瑾对这位“杨师傅”敬而远之,再也没敢难为他。而经历了这件事情后,杨廷和与刘瑾彻底撕破了脸,他转向了李东阳一边,开始筹备计划,解决刘瑾。

这个“搞不定”的杨廷和已经让刘瑾丢了面子,可下一个“整不死”却更为生猛,也更加厉害,刘瑾的这条老命就断送在他的手上。

这位“整不死”兄也在后台等了很久了(没办法,演员太多),他就是之前被派去陕西养马的杨一清。

说来让人难以理解,养马的杨一清怎么会和刘瑾闹矛盾呢,他俩前世无冤,杨一清也没跟刘瑾借过高利贷,怎么就闹得不可开交呢

这事,要怪就只能怪刘瑾,因为他太有理想和追求了。

刘太监的烦恼

大家知道,养马在一般人看来不是个好工作,就连在天上这也是个下贱活,学名“弼马温”,连不读书的孙猴子都不愿意干。

但在明代,这却是一个重要的职位,道理很简单,没有马,难道你想骑驴去跟蒙古兵打仗

千万不要小看杨一清,这位兄弟的级别是很高的,他当年可是带着都察院副都御史(三品)的头衔来养马的,这位副部级干部没准儿之前还干过畜牧业,他在这里干得很好,不久之后,朝廷决定提升他为右都御史(正二品)。

参考消息

疯狂的茶叶

中原少良马,明朝为了得到优质军马,便采取开设马市和以盐、茶易马等措施进口马匹,这其中,又以茶马贸易最为重要。对此,国家专门在川陕等地设立茶马司,垄断对外茶叶贸易。但是,到了明中后期,很多人受暴利驱使走私茶叶,西北少数民族有了茶源,也就不常赶马交易了,军马的供应量急剧下降。杨一清深知军马对于军队作战的重要性,他一上任,便严厉打击茶叶走私行为,成绩显著。四年后,官府囤积茶叶达到四十万斤,西北的马大批赶来,明朝的茶马贸易迎来了黄金时期。

更重要的是,朝廷还给了他一个前所未有的职务——三边总制。

请各位注意,这个官实在不同寻常,可以说是超级大官,他管理的并非一个省份,而是甘肃、宁夏、延绥三个地方,连当地巡抚都要乖乖听话,可谓位高权重。

虽然杨一清十分厉害,但毕竟他还是守边界的,和刘瑾应该搭不上线,问题在于刘瑾这个人与以往的太监不同,他除了贪污受贿、残害人命外,倒也想干点儿事情。

可他自己又没文化,所以为了吸引人才,他也会用一些手段去拉拢人心,比如写奏折骂他的那个李梦阳,刘瑾恨得咬牙切齿,但是此人名气太大,为了博一个爱才的名声,人都关进牢里了,硬是忍着没动手,最后还请他吃了顿饭,光荣释放。

因为他老底太滥,这招没能骗到多少人,却也吸引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前来投奔,这个人后来成为了刘瑾的军师,也是李东阳、杨一清等人的强力敌手,他的名字叫做张彩。

在刘瑾犯罪集团中,焦芳虽然地位很高,但能力一般,最多也就算个大混混。但张彩却不同凡响,此人工于心计,城府很深,而且饱读诗书,学问很好,连当年雄霸一时的马文升、刘大夏也对他推崇备至,有了他的帮助,刘瑾真正有了一个靠得住的谋士,他的犯罪集团也不断壮大发展。

但刘瑾并不知足,他很快把目标对准了杨一清。

刘瑾希望能够把杨一清拉过来,当自己的人,可杨一清哪里瞧得起这个太监,严词拒绝了他,刘瑾十分恼火,想要整他一下,不久之后,机会到了。

当时杨一清一边养马,一边干着一项重要的工程——修长城,这并不是开玩笑,今天宁夏一带的长城就是当年他老人家修的,杨一清担任包工头,兼任监工。

杨一清是个靠得住的包工头,从不偷工减料,但意想不到的是,当时天气突变,天降大雪,几个带头的建筑工商量好了准备闹事逃跑。杨一清当机立断,平定了这件事,刘瑾却抓住机会,狠狠告了他一状。

参考消息

张彩好色

张彩眉目清秀、身材修伟,是有名的美男子,再加上他打扮得体、谈吐优雅,在当时的官场是个很受欢迎的人物。但是,人不可貌相,张彩虽然长得一表人才,却十分好色。抚州知府刘介跟他是同乡,张彩知道他有一美妾,特意提拔他为太常少卿。之后,张彩便冠冕堂皇地到刘府贺喜:“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呀”刘介惶恐道:“我一身之外,皆是恩公之物!”话音刚落,张彩便径直进入刘介后房,手牵其妾而出,洋洋自得地载之而去。刘介目瞪口呆,彻底傻眼了。

这下子杨一清倒霉了,只能自动提出辞职。可是刘瑾没有想到的是,准备走人的杨一清却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请让张彩接替我的职位吧。”

刘瑾郁闷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弄明白,杨一清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是出于公心还是他和张彩关系非同寻常

刘瑾对张彩产生了怀疑。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没有放过杨一清,一年后(正德三年),刘瑾借口杨一清贪污军饷,把他关进了监狱,这一次,他决心把杨一清彻底整死。

可是刘瑾并不清楚,看似单纯的杨一清和杨廷和一样,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也有着深厚的背景。

四十年前,十五岁的杨一清被地方推荐,来到京城做了著名学者黎淳的学生,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位才华横溢的师兄,两人惺惺相惜,相约共同发奋努力,为国尽忠。在后来的几十年中,他们一直私下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他的这位师兄就是李东阳。

所以当杨一清被关进监狱后,李东阳立刻找到了刘瑾和焦芳,希望能够通融一下,罚点儿款了事,刘瑾开始还不肯,但禁不住李东阳多次恳求,加上杨一清是带过兵的,手下有很多亡命之徒,没准儿哪天上班路上自己就不明不白地被人给黑了,思前想后,刘瑾决定释放这个人。

走出牢狱的杨一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前来接他的李东阳,会意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

“先在京城待着,看看再说吧。”

“不,”李东阳突然严肃起来,“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回家,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然后他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杨一清:

“等到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杨一清笑了,几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不见踪影,但这位深谋远虑的师兄却似乎从未变过。

“好吧,我去镇江隐居,时候到了,你就来找我吧。”

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误解了你,我也理解你的言行,明了你的用心,我知道,你一直在屈辱中等待着。

变数

刘瑾打算做几件好事。

这倒也不稀奇,因为他坏事做得太多,自然就想干点儿好事了,一个人干一件坏事不难,但要一辈子只干坏事,真的很难很难。

更重要的是,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名声越来越臭,而张彩和他的一次谈话也坚定了他的决心。

“刘公公,你不要再收常例了。”

所谓常例,是刘瑾的一个特殊规定,每一个进京的省级官员,汇报工作完毕后必须向他缴纳上万两银子,如果有没交的,等他回家时,没准儿撤职文书已经先到了。

进京汇报工作的各位高官虽然很有钱,但几万两银子一时之间到哪里去弄呢可是刘公公是不能得罪的,无奈之下,很多人只有向京城的人借高利贷,回去再用国库的钱来还。

可是张彩直截了当地告诉刘瑾,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捞钱方法。

刘瑾又蒙了,用此方法,每次都可以收很多钱,而且简单快捷,怎么能说愚蠢呢

看着这个不开窍的家伙,张彩气不打一处来,他明确地指出,你收每个官员几万两,似乎很多,可你要知道,这些家伙都是贪污老手,他们不会自己出这笔钱,却可以借机在自己的省里收几倍的钱,当然了,都是打着你的名号,说是给你进贡,这样刘公公你的恶劣名声很快就会传遍全国。

刘瑾这才恍然大悟。

“这帮混蛋,打着我的名号四处捞钱,真是岂有此理!”

刘公公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小贪官们借用了他这个大贪官的名誉权,却不交使用费和专利费,应该愤怒,确实应该好好地愤怒一下。

愤怒之余的刘公公立刻下令,取消常例,并且追查地方贪污官员。

这算是刘公公干的第一件“好事”。

不久之后,刘公公决定搞点儿创新,他分析了一下国家经济状况,意外地找到了一个漏洞,他灵机一动,决定再干一件“好事”。

也许是对这件事情太有把握,他决定直接上奏皇帝,不再如往常那样,先听听张彩的意见。

于是,他最终死在了这件事上。

第二天,他独自上朝,在文武百官面前向朱厚照提出了这件事情:

“陛下,应该整理军屯了。”

一切就此开始。

所谓军屯,是明代的一种特殊政策,通俗点儿说就是当兵的自己养活自己,打仗的时候当兵,没事干的时候当农民,自己种菜种粮,还时不时养几头猪改善伙食,剩余的粮食还能交给国家。

这个制度是当年老朱费尽心思想出来的,可到了如今,已经很难维持下去了。

因为要想让军屯开展下去,必须保证有土地,虽说地主恶霸不敢占军队的地,但军队的高级腐败干部是不会客气的。一百多年下来,土地越来越少,粮食也越来越少,很多士兵都填不饱肚子。

刘瑾发现了这个问题,便公开表示,要清查土地,重新划分,增加国家粮食收入,改善士兵生活。

参考消息

刘公公总有好创意

作为一个当红的太监,刘瑾总是能随心所欲地作出一些创举:首先,他认为京师之地不宜有太多外来人口,城内所有外来务工人员,不管是不是紧缺人才,全部被驱逐出城;接着,他下令所有寡妇改嫁,鼓励她们勇敢地寻找自己的第二春;随后,他开始搞起了火葬——但凡停丧未葬者,全部一把火烧掉,至于骨灰,那就不属于他的考虑范围了。在他的这一番折腾下,京城内一时间鸡飞狗跳,险些激起民变。

刘瑾这么干,自然不是为士兵着想,无非是要搞点儿政绩工程而已,大臣们心知肚明,鸦雀无声。

朱厚照却听得连连点头,手一挥,发了话:

“好主意,你就去办吧!”

然而,站在一边的杨廷和准备出来讲话了,经验丰富的他已经发现了这个所谓计划的致命漏洞。

可就在他准备站出来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襟。

杨廷和回过头,看到了沉默的李东阳。

他又站了回去。

散朝了,刘瑾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他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杨廷和却留了下来,他还拉住了想开路的李东阳,因为他的心中有一个疑问:

“你刚才为什么要拉住我”

李东阳看着他,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你刚才为什么要说话”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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