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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千里博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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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惜欢放走呼延昊,元修计杀呼延昊,两个名扬天下十载的男子千里博弈,所指之处不在大兴关山,而在天下格局。

孟三看不透,也不敢想今后。

“那就好,传令去吧,顺道送一道密令给上陵,让沈明启依原计行事。”元修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淡凉如水,似乎弈政比兵策容易,信手拈来,太过无趣。

孟三不知原计,也没再问,当下遵是,办差去了。

元修进了书房,桌上掌着盏孤灯,烛泪已浓,火苗高跃,晃得手札上的字如飞凤起舞,像极了她,纤细却刚烈不折。

阿青,吏治清明,天下无冤,我也能给你。

回来可好

男子轻轻地抚上手札,一字一字,仿佛能触摸到女子挑灯夜书的一情一景。

皎皎月光笼着庭树,风枝和影探入侬窗,叶梢儿俏白,乍一瞥,如见琼花。

人生二十七载,曾求长枪烈马戍边去,却换来至亲相残孤身一人,曾求一人相随相惜,那人却芳心旁许。天下如此之大,竟无一方可容他怡然憩歇之处。

月色如此美,却无人共赏,月满人缺,要这满月又有何用

求而不得,何处圆满

元修定定地望着树梢上的圆月,不知何时凉了目光,屋里忽然生了风,灯台啪的一声翻落在地,几滴烛泪溅在墙角,艳红似血。

你想要多大的天下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回来!

我绝不许你渡江而去!

啪!

安平侯府西后园的偏厢里也传来一声碎音,候在园外的丫鬟小厮瞄了眼厢房,却竖着耳朵也听不清屋里在说什么。

屋里,冷水茶渣泼湿了女子的莲裙,沈问玉瞥了眼地上,嘲弄地道:“妹妹屋里别人喝剩的残茶冷水,兄长自是喝不惯的,不过,再过些日子,侯府上下怕是连残茶也喝不上了。”

“休得胡言!”茶水泼湿了沈明泰的衣衫下摆,他却顾不上,只是盯着沈问玉,仿佛今夜才认识她。

观兵大典那日朝局大变,至今已有月余。这时日里,京城中到处都在重建,没人再提起和亲之事,辽帝在观兵大典上的悔婚之言让安平侯府成了笑话,堂妹自然受了牵连。她原本搬去了东厢,住在他嫡长姐出嫁前的闺房里,衣食用度皆比照着老封君来,可谓风光无比。老封君还以为把她从江南接回来是对的,哪想到好景不长,堂妹未嫁遭弃,老封君气得中了风,那天圣上夺宫弃城,京城里兵荒马乱,谁也不敢出府去请御医,老封君熬到半夜,一口参茶没咽下去便睁着眼睛去了。

府里新丧,却连个来灵堂敬香的宾客都没有,老封君出殡时城中戒严人心惶惶,更无人来送灵,府里挑了个大清早的时辰,想趁着街上人少时将棺椁抬去祖陵下葬,却没想到城门查得严,守卫竟连银子都不收,执意要开棺查看!

老封君走得匆忙,身后之事又受了辱,府里将此事怪在了堂妹头上,把她从东厢撵回了西后园。

这几日眼看着要到老封君的七七祭日了,昨儿府里商量着祭日一过就将堂妹送进后园的小佛堂里去。府里的小佛堂是犯了家法的女眷带发修行之所,对外说是人在佛堂里吃斋念佛抄经悔过,但只要是进了佛堂,没有能活得久的,不是悔责过深绝食而亡,就是郁郁而终。说白了,后园那座小佛堂是处阎罗殿,也是侯府的遮羞布,府里有身份的女眷犯了大错便以带发修行的名义暗中处决,以保住侯府的脸面。

府里不能再容堂妹,她在府中一日,府里人就要跟着她受辱,早早绝了她的性命还能得个刚烈之名。

此事是昨夜定的,今晚堂妹就请他来叙旧。他并不意外,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以为堂妹想求府里怜悯活命,于是便以避嫌之由推脱不来,没想到丫鬟竟称堂妹所叙之事将事关侯府存亡。

一介女子,竟也敢言侯府存亡!

他心里不屑,但想到侯府深陷困局,连爹都一筹莫展,便抱着姑且一听之心来了,没想到进屋之后所听之事,竟当真事事惊心!

堂妹说了不少旧事——刘姨娘母子之死、盛京府尹郑广齐之女郑青然之死,以及她与英睿都督之间的旧怨新仇。

他着实没想到会听到这些事,也实在不敢轻信。

“为兄知道妹妹受了冷待心里有怨,但话可不能乱说。”沈明泰盯着沈问玉,想从她的神态里寻到破绽。他宁愿相信刚才那些事都是她为了活命而编造的,也不敢去想若是真的侯府会有什么结果!

刘姨娘母子死了便死了,不过是妾室庶子,两条贱命。但当年验尸的仵作竟是当今的英睿都督,元修若知此事,侯府定有灭顶之灾!

沈问玉将沈明泰变幻莫测的神态看在眼里,目光轻蔑,冷笑道:“我若有怨就不与兄长说这些了,大可自个儿去佛堂里了却性命,只待我死后不久,侯府上下到阴曹地府里相陪。你们把我不明不白地害死,自个儿也一样会死得不明不白,于我而言岂不快哉”

“你!”沈明泰闻言,终于不再抱有侥幸心理,怒道,“你害惨了侯府!朝中内乱,军权紧要,宁国公在军中旧部众多,元修必定用得着宁家!老宁国公虽对元家有怨,但宁昭郡主与元修有婚约在先,只要元修肯立她为后,老国公还能不允到时宁元两家的旧怨一解,老国公回头清算郑家小姐之死连累宁昭郡主之事,你叫侯府如何担待得了!只这一罪就足够侯府抄家灭门,何况你还与英睿都督结了死仇元修为了她,前些日子险些用兵上陵,他的心思还用得着猜若是被他知道你曾害过他心尖儿上的人,侯府何需再谋划起复干脆今儿夜里都一根白绫自挂屋中算了,省得日后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

沈明泰气急败坏,直道老封君从江南抬了把铡刀回来,叫府中人人皆有断头之险!可笑的是府里人还一直以为二叔之女病弱,怎想得到她心机深沉毒辣侯府落得今日这般田地,真是当初瞎了眼!

“心尖儿上的人”沈明泰的话刺着了沈问玉,只见她面色寒厉,忽然拍桌而起,腕间的玉镯撞上桌角,叮的一声,似冰弦断音!

她冷笑道:“圣上为了她弃了半壁祖宗江山,侯爷为了她要用兵上陵,她哪是谁心尖儿上的人她是斩断大兴江山的刀,是陷万民于战乱的祸水!偏偏世间人都瞎了眼,当她是青天!”

这世间处处是机谋,何时有过青天连神仙受人香火都知庇佑香客,凭什么就她暮青刚正不阿

不是她沈问玉生不逢时,而是暮青生不逢时,她压根儿就跟当今的世道儿格格不入,判官理应留在阎王殿里,不该来人间!

至于宁昭,她若不默许,郑青然会死她有私心在先,宁国公府竟还有脸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来,也不嫌难看!若说死仇,宁昭那种人她还瞧不上!不过是投胎的人家比她好罢了。反倒是暮青,从当初一介贱籍之女到如今名扬天下,也算是她命中的死敌了。

这些年她步步为营,唯一做错的便是郑青然之事。那是因为……爹娘死后,她在江南府里苦熬成人,落井下石之人见得多了,雪中送炭的人却从未见过。直到那年元月进京,一盏热茶泼在长街上,腾腾热气儿熏了她的心,十八年不曾暖过的心湖开了春花。一盏茶之恩,从此叫她梦里常常见到那条长街,念着那惊掠而去的英武身影。

十八岁,女子一生里最好的年华,她遇见元修,情窦初开,冲动之下做出傻事,又时运不济遇上暮青,才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不过,也只这一回,余生再不会如此了。

侯府想杀她,她必须要为自己谋一个脱险的机会,唯有逃出牢笼,才会有余生。

沈问玉收紧手心,尖锐的桌角戳得掌心隐隐钝痛,她反倒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换了副笑容,和缓地道:“兄长,我爹娘故去得早,那些庶兄弟与我之间到底隔了一层,不比你我皆是嫡支。祖母在沈府遭匪之时将我接了回来,我心里感激不尽,如今祖母仙去,我哪能不顾念一脉相连的情分,眼睁睁地看着侯府走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今夜我也算是对兄长揭了底子,侯府上下已在一条船上,与其杀一个同船之人,不如齐心同力风雨共渡,兄长说呢”

沈明泰当然不信她的话,却也跟着笑了笑,显出几分温和的假态来,作揖道:“妹妹说的是,你我一脉相连,理该同心,不知妹妹是否真有良策”

“有。”沈问玉道,“和亲!”

“和亲”沈明泰直起腰来,笑容冷了几分,眼底隐有失望之色,“妹妹在深闺之中,不知朝事复杂。和亲虽然有利,但侯爷乃武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和。现如今辽帝失踪,他若死在关内,大辽必乱,我担心侯爷已在密查辽帝的下落,他若生杀心,爹和我贸然主和,岂不找死”

“兄长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沈问玉扬眉问,杏眸深处静无波澜。

“何意还请妹妹赐教。”

“和亲是相国大人生前谋定之事,事未成而身先死,此事便成遗愿。侯府若以此陈情请奏,侯爷能不考虑和亲”

沈明泰闻言却皱了皱眉,摇头道:“太皇太后和相爷的平生大愿乃是谋夺大兴的江山,当初谋定和亲之策也是为了帝位,只要侯爷肯称帝便是遵从至亲的遗愿了,何需再考虑和亲”

“看来兄长才是对朝事知之甚少之人。”沈问玉笑了笑,三分嘲讽,三分神秘,“大兴的江山有三江九州两海十八岛,区区江北不过是半壁江山,算什么遵从至亲的遗愿再者,太皇太后的平生大愿是否仅在大兴江山上,兄长不是太皇太后,又怎敢一语断定我曾拜见过太皇太后,听她话里的机锋,似乎其心不小。”

沈明泰嘶了一声,眸底生出惊涛。

“太皇太后当日的训示,如今只剩我一人知晓。若伯父和兄长不能说服侯爷,那就请将此事告知侯爷,我想他会有兴趣听听的。只要他肯见我,我自会说服他。”沈问玉昂首之态看似成竹在胸,袖下的手却紧紧地握了起来。

他容不下她,她知道,但她依旧想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否则这一走,山高水远,不知何日再能相见了。

沈明泰此时的目光已寒凉如刀,威声问道:“确有其事”

沈问玉回望他,眼神直勾勾的,笑容瘆人,“我的性命系在此事上,兄长以为呢”

“那好!我这就将事情禀明我爹,待商议出结果,自会有人来传堂妹。”沈明泰收回审视的目光,转身拂袖而去,他大步出了院子,命人将院门落锁,唤来家丁严加看守,随后才走了。

今夜对安平侯府而言是个不眠之夜,安平侯书房里的灯烛一直亮着,窗上映着两道人影,时而交耳,时而踱步,房门打开时已是大半个时辰后了。

安平侯疾步去了主屋,出来时已换上了朝服,长随提灯引路,待到了花厅,沈明泰已身着朝服等在门口了。侯府的大门开着,门口已停好了车轿,小厮前来禀事,称沈问玉已梳妆好,正往前院儿来。

安平侯点了点头,与沈明泰先行出府,打算上轿等着,轿帘儿刚打开便隐隐听见长街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盛京多年无战事,这阵子皇城内外草木皆兵,夜里听见马蹄声,不知多少人要从梦中惊醒。安平侯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正猜测兵马往何处去,只听马蹄声越发近了,片刻工夫,长街尽头就看见了一队精骑。

明月当空,长街霜白,只见骑兵策马踏霜而来,未举火把,披风向月之势遥遥望之却如见狼烟。

安平侯提着的心升到了嗓子眼儿,不等西北精骑驰到,他便率人跪在了府外,只听马蹄声迫近,到了侯府门前才停,战马长嘶,马蹄同扬齐踏,嚓的一声!

青石砖上不见黄尘,留下的蹄铁印子如被长枪划过一般,白森森的。

孟三跃下马来,问道:“安平侯和世子深夜出府,这是要去哪儿啊”

“呃……”安平侯小心翼翼地抬眼,认出来人是元修的亲卫队长孟三,他自然不敢说想去求见元修,见孟三未领弓兵来此,也未一下马就命人将他父子二人拿下,想来今夜并非侯府上下的死期,于是心中稍安,赔笑问道,“不知孟将军深夜来此,可有公务”

“没有公务,你当小爷大半夜的骑马出来遛弯儿又不是闲得蛋疼!”孟三故意拿从暮青那儿学来的话骂安平侯,骂完将令符一亮,扬声道,“传侯爷军令!安平侯的侄女明日一早和亲大辽!”

孟三懒得啰里啰嗦,传完令就转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道:“朝中这会儿已经在准备了,明日一早和亲的仪仗就来接人,别误了时辰!”

说罢,孟三道声走,便直接率队驰出了长街,一转弯便往回赶了。

自古和亲皆为国之大事,这道和亲之令却草草传罢,没选吉辰,没有赏赐,甚至没在青天白日的时候传令,安平侯府上下的性命是保住了,却如同被人在天下人面前掴了脸。

安平侯的心落下了,却也沉得欢喜不起来。本还忐忑求见之事,没想到还没去,和亲之命就来了,震惊是有,欢喜却不知要从何处来。

安平侯起身转头,侯府的大门在夜色里阔似兽口,庭院萧萧,沈问玉由丫鬟扶在花厅前,身似弱柳,人纤影长,杏眸暗噙离恨泪,伤心之态胜似江南的细雨烟波,叫人见之禁不住心软成绵。

安平侯冷笑着进了府,“侯爷之命你也听见了,那就回屋吧!府里此前为和亲之事准备甚足,下半夜自会张罗出来,叫你明日一早出阁像个样子。”

“谢伯父。”沈问玉福身垂首,态度恭顺。

安平侯的脸色和缓了些,意味深长地道:“年轻气盛也非坏事,只是心思要用在该用之人身上,以你的姿色,若能得辽帝之心,必能光耀沈氏一族,你爹泉下有知才会欣慰。”

若不是她年轻气盛一时迷了心窍犯了蠢,和亲的差事也落不到安平侯府身上,这兴许便是老天赐给沈氏起复的机会。原本他还担心这丫头是个命不长的,如今得知她的所作所为反而放心了些。侯府的兴衰全系在她身上了,但愿她能吃一堑长一智,认清谁才是能给她将来的人。

“侄女谢伯父教诲,必当谨记。”

“嗯。”

安平侯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心,他命丫鬟将沈问玉扶回后院,留了她的教导婆子下来。

今夜,侯府上下当真要无眠了。

沈问玉回到后院,听见落锁的声音,仰头望了眼侯府的高墙,目光幽似忘川水,风捎不走离怨,心湖已涌波涛。

竟这么巧,天意让她见不着他么……

她从来不信天意,如若世间有天意,也是天不亡她!

终有一日,我无需求见,要你亲自来见我!

你且等着……

元修!

------题外话------

小伙伴们国庆节快乐!

不知道有多少人国庆出门玩耍的,人山人海的,注意安全。

我往年国庆是不出门的,今年在广州约了医生复查,不得不去一趟,想想要出门赏日赏车赏游客,就有点蛋蛋的忧桑……

太忧桑了,所以我决定改一个最近刷屏很厉害的国庆段子来娱乐一下。

是什么支撑我在祖国母亲生日当天万更,是缺路费吗不!

是心中

对完结的憧憬!

对书院的眷恋!

对事业的追求!

更是对小伙伴们的热爱!

……

真诚否求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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